专家视点 大爆炸后,黎巴嫩为何出现社会动荡
▲ 8月10日,在位于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黎巴嫩大学校区,一名医生在一家由伊朗援助的野战医院内接诊。新华社
当地时间8月4日下午6时左右,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港口区发生重大爆炸事件,其惨烈程度堪比小型核爆。8月8日起,数千名示威民众与黎巴嫩军警爆发冲突,有示威者伤亡。
当下,“接管”一词在黎巴嫩成为热门词汇,数名黎军退役军官和抗议民众一度冲入爆炸中受损的外交部大楼宣布“接管”,并将其作为“革命总部”。6万名黎巴嫩人甚至发起联署,要求法国“接管”黎巴嫩10年。
民众对国家治理长久失望
黎巴嫩大爆炸后出现大动荡的局面绝非偶然,这反映了民众对于国家政治治理长久失望后的绝望情绪,而此次大爆炸只是给新一轮反政府示威活动提供了天然的契机,对政府乃至政治体制的不满才是深层次原因。
具体而言,黎巴嫩当前的反政府示威活动实际上具有并行不悖的两个层面,即针对政府部门对巨量硝酸铵保管不善而导致重大安全事故的示威活动,以及针对黎巴嫩教派政治弊端丛生所导致的政府运转不灵、低效乃至官员腐败的示威活动。
换言之,目前的反政府示威活动是任务导向型和体制对抗型这两大类的糅合。
就任务导向型的反政府示威活动而言,其矛头直指政府在整个贝鲁特大爆炸事件中的失职。既然灾难已经发生,政府如何安抚民众,疏导怨气是重中之重。
要确保灾后的社会平稳,用强有力的事实辟谣,展开及时有效救援才是应对之道,但就黎巴嫩当前的动荡局势来看,该国显然已错过灾后“窗口期”,民怨沸腾和激进抗议便是明证。
▲ 8月8日,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示威者拉开铁丝网试图进入黎巴嫩议会大楼所在区域。新华社
黎巴嫩政府应对灾难应急救援和危机公关的能力显然不足,这对于饱受大爆炸影响的受灾民众来说雪上加霜。当前,抗议民众对政府应对爆炸灾难的不满,主要体现在对政府部门行政能力不足、缺乏沟通协同、清谈文化盛行甚至相互诿过的深恶痛绝。
黎巴嫩作为一个具有浓烈西方色彩的“非典型”西亚阿拉伯国家,其相对自由与发达的出版业和传媒业为爆炸付出诸多努力,许多事实不断浮出水面,如有消息称此次爆炸事件之前,黎国家安全部门曾三次警告贝鲁特港区存放的硝酸铵存在巨大安全隐患,然而未能引起管理部门的警觉并最终酿成惨祸。
黎巴嫩总统奥恩的系列话语更是让人费解。在示威发生的前一天,奥恩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他在三周前便已被告知贝鲁特港口有危险库存,但他否认自己应该对爆炸负责,他给出的理由有二:作为总统他无权决定港口事务,其前任也曾被告知此危险品的存在。
奥恩可谓话中有话,既点出了黎巴嫩总统权力有限的实情,也以“罚不责众”的心态将其前任、曾以逊尼派总理身份任代总统的萨拉姆“拉下水”。示威活动发生后,奥恩于8月9日又发推特称若进行国际调查纯属浪费时间,同时又表示“不要急于确认谁是罪犯,而谁是无辜的”。
面对追责压力,黎总理迪亚卜则声言提前进行议会选举才是解决危机的途径,而议长贝里则针锋相对,宣布将在8月13日开会探讨政府在此次爆炸案中的责任问题。
▲ 8月9日,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一名男孩观看爆炸过后贝鲁特港口区内的残骸。新华社
政治体制与教派利益勾连交错
就体制对抗型的反政府示威活动而言,矛头直指黎巴嫩的“教派马赛克”立国根基。此轮反政府示威活动是去年10月黎巴嫩激烈反政府游行的逻辑延续,也是整个中东地区近年暴力示威或“愤怒”示威的组成部分。作为压倒黎巴嫩政治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次大爆炸再度激活黎巴嫩民众的体制反抗情绪。
尽管绝大部分公民为阿拉伯人,但黎巴嫩的政治体制以基督教马龙派、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这三大教派为支柱,总统、总理和议长这三大职位又与三大教派相捆绑。
然而,这并非黎巴嫩政治体制的全部,首先,总理与政府、议长与议会之间并不能划等号,如政府部门之间的协同缺失使得总理举步维艰,哈里里总理在去年的示威活动中黯然下台,今年1月才“临危受命”的迪亚卜总理正努力避免重蹈覆辙。
在议会内部,长枪党主席杰马耶勒宣布该党议员将会从议会辞职,让人民决定谁来管理这个国家。
其次,政党政治与教派政治之间也不能划等号,如现任总统奥恩来自“自由爱国运动”,而其前任总统有来自于无党籍、无党籍/军人、独立运动、长枪党、谢哈布派、马拉达运动、民族自由党等不同政治派别的基督教马龙派人士。
现任总理迪亚卜是无党籍人士,而且其作为逊尼派,当初在总理提名时却得到什叶派的真主党和基督教马龙派的力挺。
此外,作为黎巴嫩政治中的独特存在且高度武装化的真主党,更是对其内政及黎以关系等产生了巨大影响。
由于教派、政党、职位及权力机关之间勾连交错的存在,黎巴嫩国家治理的诸多领域处于“无人驾驶”状态便是意料之事了。
是继续“下沉”还是化危为机,黎巴嫩政治体制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考”。
作者:钮松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
编辑:刘畅
责任编辑:陆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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