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拟花120万在顶刊《自然》做120周年校庆广告，被网友质疑“面子工程”，央媒发声
近日，国内顶尖高校之一、但一向相对低调的南京大学因为“120万”火了一把。据了解，日前，南京大学招标办公室于官网公布，拟将于3月—4月通过政府采购方式在《Nature》（《自然》杂志）刊发校庆特刊宣传稿不少于12个版的校庆特刊宣传稿，预算为120万元，采购品目为广告服务。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5月20日南京大学将迎来120周年校庆。
一时间，“高校花费120万元刊登校庆宣传稿是否值得”引发网友争议，有网民说：“学校办学根本是教书育人，应该把钱用到刀刃上，而不是花百万元买一个杂志版面搞‘面子工程’。”“这些钱投入科研，在国际期刊杂志上多发几篇科研论文，比做什么宣传都强。”但也有人认为，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面子工程”，有利于提升大学的国际声望。
随后，据贵州广播电视台公共频道-百姓关注，南京大学校庆筹备办公室回应称，学校是以开放节俭的理念办校庆，花120万元拟刊发校庆宣传稿，只是一个意向，且不会乱花钱。目前，招标文件已在其官网上删除。
（南京大学招标办公室招标信息截图，现已删除。来源：南京大学官网）
南京大学坐落于金陵古都，是一所历史悠久、声誉卓著的百年名校。其前身是创建于1902年的三江师范学堂，此后历经两江师范学堂、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立东南大学、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国立中央大学、国立南京大学等历史时期，于1950年更名为南京大学。1952年，在全国高校院系调整中，南京大学调整出工学、农学、师范等部分院系后与创办于1888年的金陵大学文、理学院等合并，仍名南京大学。
1996年，南京大学被确定为国家“211工程”重点支持的大学。1999年，南京大学进入国家“985工程”首批重点建设的高水平大学行列。2017年，南京大学入选A类世界一流大学建设高校名单，15个学科入选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名单。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南京大学120周年校庆官网截图 。来源：南京大学官网
为何要在顶级刊物登广告？
据红星新闻报道，记者就“花费120万在自然杂志刊校庆特刊稿”事件，南京大学宣传相关负责人表示，自己近期生病，对此事并不清楚。
记者查询自然杂志官网发现，2022年1月6日，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已在自然杂志刊登了百年院庆的特刊宣传稿，介了学院的历史和重大成果。对于为何选择在自然杂志刊登院庆宣传稿，1月11日，该学院一教师向记者解释，“我们比较低调，做的很多研究大家都不是非常了解，（想让外界）更多地了解我们在做哪些前沿的研究，这也是一个好事。”
▲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在自然杂志刊登了百年院庆的特刊宣传稿
“这只是把学院以往的科研工作做了一个总结。”这位老师解释称，这与科研职称评定、科研基金申请并无关联，并且很多学校都有类似的宣传，“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此前，南京大学化学化工学院也在自然杂志发布过80周年院庆的宣传稿。
此外，小编留意到，此次采购方式是通过“政府采购”，通俗来讲，就是利用“公费”打广告。而这一点，也是引发网友质疑的原因之一。
据银柿财经，浙江方广律师事务所律师葛宗萍解释称，《政府采购法》第二条第二款规定：“本法所称政府采购，是指各级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和团体组织，使用财政性资金采购依法制定的集中采购目录以内的或者采购限额标准以上的货物、工程和服务的行为。”
在葛宗萍看来，南京大学是教育部直属高校，是国家出资的事业单位，它的经费来源基本属于公款。“南大的这次采购，属于《政府采购法》中规定的服务采购。而广告和其他服务没有本质区别。学校要出广告，自然只能走公费。”
记者在《2021年教育部直属高校预算经费》中查询到，在表内75家高校中，排名第18位的南京大学，2021年总经费86.39亿元、同比2020年增长7.10%。由此可见，120万元的广告费对南京大学而言并非大数目。
作为一所排名靠前的“双一流”高校，南京大学向来行事较为低调，但在今年120周年的校庆，南京大学却打算拿出120万元，公费刊发校庆特刊宣传稿不少于12个版，相当于10万一个版。
那么，《Nature》的魅力又在哪里？
图片来源：《Nature》官网
公开资料显示，自然科研是施普林格·自然集团旗下公司，集团为全球领先的科研、教育和专业出版机构。创建于1869年的《Nature》杂志（《自然》）是自然科研这一品牌的核心期刊，是国际领先的科学周刊，也是国际顶尖学术期刊，含金量非常高。
冲着《Nature》的含金量和业界认可度，许多“双一流”大学十分乐意在其平台上展示风采。
此外，据上游新闻此前报道，施普林格·自然的传播事务负责人张先生告诉记者，中国高校通过旗下《Nature》杂志等平台，能向外界展示传播中国高校的优势学科及科研成果，提升国际声誉和影响力。
国内多家高校曾在《Nature》发表校庆专刊
事实上，南京大学拟在Nature杂志上展示传播优势学科及科研成果并非中国高校里的个案。国内多所高校也曾于校庆时，在Nature杂志上发布周年校庆纪念专版。
小编从宣传稿（advertisement feature）看到，以2021年为例，自然杂志总共在18期杂志上刊登宣传稿，其中13期内容都是国内高校或科研机构/组织的宣传。同济大学、浙江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厦门大学、四川大学、苏州大学等高校均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过校庆特刊。
据厦门大学官方微信账号显示，厦门大学100周年校庆时，曾于2021年1月7日、1月21日、2月25日在Nature主刊上出版宣传特刊。据厦大公布，共有10个版面内容，特刊以“Scaling New Heights(勇攀科研新高峰)”为主题，全面介绍了厦门大学百年办学征程中取得的重大科研进展和发展成就。主要内容包括校长访谈、校园简介及厦门大学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等一流学科和重点领域的特色发展及其重要创新成果。
据同济大学研究生会2017年5月发布的一则消息，为庆祝同济大学建校110周年，也曾在Nature刊文16页，称赞了同济大学在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中的引领作用，并详细介绍了同济大学海洋科学、土木工程、建筑和城市规划、医疗和生物科学、轨道交通工程、设计和创意工程、环境科学等学科在可持续发展理念下的发展建设情况。
另外，2020年4月15日，据苏州大学官网发布消息称，在该校即将迎来120周年校庆之际，《Nature》发布苏州大学120周年校庆特刊，特刊以“Thinking big to make a difference”为题，全面刊登介绍该校办学成就及科研成果。
其中就有苏州大学校长的特刊专题访谈，从学校如何在传承中实现创新发展、如何践行顶天立地发展战略等六方面，向《Nature》全球读者介绍大学的治校理念、发展成就和前景蓝图。 此外，校庆特刊还刊登了苏州大学在纳米科学、放射医学与防护学、纺织与服装工程学、血液学、中国特色城镇化研究及吴文化研究等一流学科和重点领域的特色发展及其重要创新成果。不过版面中也特别提示， 这是“ADVERTISEMENT FEATURE”，中文意思是“广告”。
广告客户对本文承担全部责任字样
据 四川大学 官网显示，2016年9月，在四川大学即将迎来120周年校庆之际， Nature杂志重磅献礼川大百廿校庆，以四川大学“双一流”建设为主题，以18版篇幅定制化出版介绍川大“双一流”建设标志性成果，面向全球在正刊中刊发了四川大学120周年校庆纪念专版。
据银柿财经，“每当有中国科学家在《Nature》或《Science》上发表成果，不管研究有多难懂，都很容易在圈内形成刷屏之势。”在科研工作者小智（化名）看来，《Nature》的地位是如此之高，“据我了解，不少高校针对刊发者还有高达百万的奖励，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方面也是很容易申请就中。”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刊发学术论文和刊登校庆宣传稿完全是两码事。小智解释说，类似《Nature》这样的优秀期刊，不收论文作者的版面费，收入来源主要为论文下载和广告，“一般情况，网站上只会显示部分论文摘要，网友要下载全文就得花钱，一篇在几十到几百美元不等。”而另一方面，建网站、审稿、编辑等都是不小的开支，刊登广告可以覆盖成本，适时补贴运行费用。
小智认为，花费120万元就能在这样的顶级刊物上买版面打广告“真心不贵”，而“这120万元也不会白花，毕竟在顶刊做学校宣传，比起在其它媒体渠道发宣传，受众群体更明确，也更能在后期吸引更多优质师生资源，利于学校的长期发展。”
高校花钱就能换来影响力
进而为学校带来长期效益么？
据红星新闻，至于判断宣传经费花得值不值，一知名高校党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向记者表示主要是看用途，“没有看到具体内容不好评判，但是宣传一定要与学校整体发展水平相适应，科研成果如果有价值，自然会引起关注。如果单纯是为了宣传，我认为不值得，也不应该。”
教育专家熊丙奇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高校校庆花一定经费进行形象推广，其实是十分正常的，也是校庆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向社会展示学校的形象。由于是在知名学术期刊上刊登形象广告，可以一定程度上向国外学者这一目标受众人群，展示学校的形象，以此招揽人才，并加强国际学术合作，还可以加深与期刊的关系。
但是熊丙奇认为，影响究竟有多大，是需要评估的。“不可否认它可能有一定的效果，但十几所高校都在上面发过宣传稿，这说明这类学术杂志给钱就会发布，不会为学校的宣传内容进行背书。”
对于扩大在学术界的影响力，熊丙奇认为“在学术圈里面都很清楚的，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好，更别提在哪一个学科领域、学术领域的科研成果，这不是通过宣传稿去了解到的。”
另据银柿财经，中国科学院大学校友林伟（化名）认为，《Nature》在非科研圈的国内受众很少，虽然国外有一定数量的读者，但总体覆盖面较窄，对于普通民众影响力并不大，效益尚且无法估算。
广州市社会科学院高级研究员彭澎更向记者直言，自己内心对这类特刊持保留意见，“现在国内也有学术期刊发表校庆稿件，以特刊或副刊形式刊登，不影响正刊，也不记入学术成果。但这种情况会对读者造成误导，认为发表机构或作者很厉害。”
“收版面费的背后，有时还要靠走关系，这难免会滋生学术腐败。这种风气走向海外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得不偿失。” 彭澎介绍，曾有部分学术刊物为了维护学术严肃性，明确杜绝广告。
央视网评：大学之大不在表面光鲜
而在涵养大师
央视网就此事发表评论称，花120万元在国际刊物上打广告“宣传校庆”，南京大学还真是大手笔，面子十足！当前，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袭扰，各行各业损失巨大，各地财政收入紧张，我国经济发展面临“三重压力”，社会各界都要有危机意识，共同携手渡过这段艰难时期。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花这么多钱，南京大学这笔宣传广告预算真的必要吗？明显有违“过紧日子”精神，甚至可以说是铺张浪费了。
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从中央到地方，均倡导厉行节约、反对浪费精神，认真落实“过紧日子”措施，在全社会形成了节约为荣、浪费可耻的良好风气。高校利用财政资源办学，也需勤俭持家，遵循“过紧日子”精神，精打细算，用于教学、研究，真正把钱花在刀刃上。大学之大，不在于表面光鲜，而在于涵养大师，培养优秀人才。各大高校也应引以为戒，集中优势资源力量办学，努力把学术底子打牢，依靠真实过硬的实力赢得掌声。
新华社旗下《半月谈》评论称，高校作为教书育人的场所，其名声不可能、也不应该靠重金宣传一蹴而就，高校的口碑不宜像企业营销一样砸钱打广告。办好教育本身、提升办学质量才是最好的校庆宣传。
中国近代教育家蔡元培曾经说过：“校庆日不是欢庆日，该是闭门思过日。”国外某名校举办150周年校庆，内容是反思学校的办学，展望未来五十年的发展，大会没有介绍与会嘉宾环节，更像是一次学术活动。这些都为如何举办校庆提供了一面镜子。
说到底，大学再“大”也是“学”，不能脱离教育本色，校庆宜简朴不宜铺张，应以师生为中心，突出尊师重教，让老师和学生成为主角，时刻不忘立德树人的初心和使命，这也是社会看重一所大学的核心价值所在。
编辑|程鹏 杜恒峰 易启江
校对|段炼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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