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丨《破晓东方》：将《战上海》由严肃的纪实文学转化为有温度、可触摸的艺术叙事
“上海出品”重大革命题材电视剧《破晓东方》改编自“五个一工程”奖获奖作品、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刘统创作的纪实文学作品《战上海》，以上海解放第一年间发生的各种惊心动魄的事件为叙事中心，全景式铺开中国共产党解放上海、接管政权，坚持“人民至上”的执政理念，克服重重困难，在一年多时间里让上海旧貌换新颜的历史画卷。
该剧的主题价值和思想意义毋庸置疑。在题材上，这是先前没有其他电视剧所涉及过的，因而具有填补题材空白的价值；在思想上，该剧所讲述的是七十多年前中国共产党人如何经受住考验，以强大的理想信念和政治智慧，依靠广大人民群众，解放上海、安定上海，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之强大能力，即使在当下也意义重大而深远。但是，电视剧是一门艺术，是通过独特的艺术手段来体现、传达这些价值和意义的，如果不按艺术规律创作，注定不会成功。而《破晓东方》的创作过程和呈现效果在笔者看来，就是一次向着电视剧艺术高峰的攀登。
作为后起之秀的电视剧艺术当然有其自身的特色，从《破晓东方》来看，这部电视剧并没有因其题材优越而放逐艺术，我们看到了创作者在艺术上自觉、诚意的追求和突破。
从制片艺术方面来看，由于长篇连续剧的特质和观众审美习惯，电视剧因而强调故事的完整性、连贯性、释读性和可看性，不让观众去烧脑，从片段、块面，甚至是故意的切割中，自己去拼凑只符合个人逻辑而非历史真实的镜像体，而必须老老实实地讲故事，将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绝不敷衍了事，一笔荡过。《破晓东方》的创作者站在思想高位，将真实的历史事件通过一定的艺术虚构高度故事化，塑造了身处风暴和漩涡之中的人物群像，像上海解放后的第一任市长陈毅、辅助陈毅的经济学家纪南音、陈毅秘书陆修远、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卧底田国立，这些充满看点的人物设定点燃了观众的好奇心和观赏欲。该剧做到了每桩事情都有发生的背景和实态，每个人物都有来历和去处。比如，剧中把鲜为人知的上海解放初期在军事、经济、治安、反特等数个战场上的激烈斗争的形势一一展示，让观众得以全面了解当时所面临的错综复杂的局面，由此体悟陈毅市长奔赴一线抵御台风灾害，以铁腕钢拳粉碎金融投机，大胆改良生产经营方式，运筹帷幄打赢“粮棉之战”，解决“大轰炸”险情，化解“四月危机”，为上海防空建设抢修机场等，每件事情都脚踏实地、事必躬亲的实干精神和担当作为，令饱受动荡之苦的上海市民感受到温暖和安全。通过摄人心魄的故事，该剧把中国共产党人为改变当时的困难局面所付出的艰辛努力表现得丝缕毕现，从而还原并让观众重温一场“党的大考”，成为视觉化的一部“战上海”的辉煌史书。
从导演艺术方面来看，根据收视端的屏幕制幅，电视剧强调注重细节，把每个细节做深做透。如果说电影在意追求宏伟的大场面，那么，电视剧更在乎的是贴切的“近景”，而这是由直击历史真相的细节来完成的。《破晓东方》的导演高希希认为，历史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生动的细节，这些细节对于历史人物来说，也就是关键时刻的表现，因此细节也是历史的表情，电视剧应该通过对细节的把握，将观众自然地带入到历史氛围中，用翔实生动的细节，以艺术的方式讲明白在接收上海、管理上海这场大考中，“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为了直观地讲清历史的来踪去迹，言简意赅又有效果地把故事呈现出来，《破晓东方》在整体架构中特别注重内部的构造，在人物关系方面搭建了“战略、战术、战事”三层结构。战略层是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以陈云为代表的中央财政经济委员会，从实际出发，制定和实施一系列正确的方针政策；战术层是以陈毅和邓小平为代表的上海市和华东局的领导干部，把党中央决策贯彻落实到具体工作中；战事层则讲述解放军战士、普通群众的故事，也回望民主人士黄炎培、民族资本家荣毅仁以及文艺界人士梅兰芳、周信芳、赵丹、白杨等相信共产党、选择共产党的往事。众多的细节令人难以忘怀。比如地下工作者李白送出渡江战役重要情报时，国民党特务已逼至门前，他边询问妻子门外的情况，边稳住心神发出最后一行电报，然后将撕碎的情报纸塞进嘴里吃掉，最后说了一句“永别了，亲爱的同志们”，几个细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观众的情绪推至高潮。又如在谋划将黄炎培摆脱国民党的严密监视送到解放区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地下工作者田国立与黄炎培的儿子黄竞武心生一计，上演了一出“调包计”，由黄竞武装扮成黄炎培，最终顺利完成计划，短短数分钟里灵动的细节接踵而来，地下工作者的睿智和黄氏父子之间的感情成为动人的看点。而党的忠诚战士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火烧虐杀，忍着剧痛高呼“共产党万岁”的细节令无数观众为之落泪。这些细节都特别贴切，特别接地气，也特别感人，从而使一年多的“战上海”由严肃的史论成为真正有温度、可触摸的艺术叙事，在一个个由细节组成的故事中呈现“战上海”进程中，既有“破坏一个旧世界”的战斗，也有“建设一个新世界”的奋斗。
从表演艺术方面来看，作为受众最为广泛的电视剧，比起舞台表演和电影表演，尤其强调生活化和生活质感，最大限度地淡化表演痕迹，如同生活本身一样的自然和朴实，从形体到神态到台词，都不能夸张，不然就会导致荒腔走板，失去真实感。《破晓东方》集结了老中青三代实力派演员阵容，可谓群星闪耀，但所有的演员在表演上达成了一个共识，便是忘却自我，融于角色，展示生活中的真实状态，杜绝假模假式。剧中有一场陈毅和邓小平争论的戏，两个人围坐在矮桌前，陈毅一边撕着手里的馍往嘴里塞，一边侧耳听着对方说的话做沉思状，起身的时候不慎将桌上的文件带到了地上，他便嚼着馍挥着手示意身边的战士把掉落的文件捡起来。饰演陈毅的张嘉益以全然生活化的表演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将陈毅“粗中有细”的性格刻画得十分传神。青年演员乔振宇在剧中饰演中共在国民党内的潜伏人员田国立，初登场便用“女装大佬”的扮相展现潜伏人员的无所不能，这也与之后他提议黄竞武乔装黄炎培不谋而合。以国民党身份出现时，他是张扬浮夸的，当以我党潜伏人员身份出现时，他则展现出镇定自若、心思缜密的一面。但不管是哪一面，乔振宇在表演上都毫无做作感，一招一式合乎生活本真，试想，如果田国立的“张扬浮夸”仅靠外在的使劲，而不是内在信念的支撑，难道不会引起国民党的怀疑和警觉吗？同样，童蕾、左小青分别饰演的邓小平夫人卓琳和陈毅夫人张茜，都展现了温柔与坚毅并存的性格，她们不是拒人以千里的“首长夫人”，而是现实生活里的“邻家大姐”，可信、可靠得呼之欲出，因而达到了理想的视觉效果，让观众共情共感共鸣。
值得一提的是，《破晓东方》既是党的二十大后在央视播出的第一部重大革命题材电视剧，也是央视一套在2022年底黄金档排播的电视剧跨年之作，与年初的冬奥题材电视剧、刚刚获得全国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的《超越》首尾呼应，在国家级平台强势打响了“上海文化”品牌，展现出上海攀登电视剧艺术高峰的不懈努力和进取。
作者：简平
编辑：范昕
策划：邵岭
责任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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