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雨灾害下停电4日的山西县城：又冷又黑的冬夜里，有人4天吃了9顿泡面
12月13日傍晚，受冻雨和大风天气影响，山西省运城市垣曲县4条高压输电线路覆冰严重，供电铁塔倾倒，这个拥有19.8万人口的县城全县范围在冬夜里陷入黑暗。此后的三天三夜，电力人员冒着寒风在山上昼夜抢修，应急发电车从各地驰援而来，政府单位和企业商超变为临时手机充电站。
16日晚，垣曲县送电大动脉中最重要的一条输电线路修复成功。等到17日白天，垣曲县居民家里的灯陆续亮起，日常用电正在逐步恢复。
上游新闻（报料邮箱：[email protected]）记者采访了解到，截至发稿，4条受损线路还未全部畅通，现场还在紧急抢修，仍有小区依靠应急电源车提供临时用电。因担心电压不稳，有的居民还不敢打开电壁挂炉取暖，也不敢用热水器洗澡。对于家中告别黑暗的小城居民来说，日常生活还未完全重回正轨。
停电停暖居民晚上7点裹着两层棉被睡觉
17日早8点，白炽灯光在头顶自动亮了起来，家住中条大街附近的居民徐明（化名）意识到，4天"日落而息"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在停电的那一刹那，我意识到我们这个时代是多么依赖电力。"一位当地居民在社交媒体上这样写。这次阶段性停电同时造成垣曲县部分居民取暖、用水、用气受到影响。
电力中断时的垣曲县，路口红绿灯停运。网络图
垣曲县位于山西省南部、运城市东北方向，总面积1620平方公里，其中97.2%以上面积是山地丘陵，辖11个乡镇、71个行政村，总人口19.8万人。12月10日-14日，冻雨和大雪先后降临这座小城，雪停过后的第二天，最高温度降至零下4度，结冰的路面上不少人滑倒。
徐明家的小区用的是电壁挂炉自己采暖，失去电力的4个夜晚，相比对光亮的需求，他对寒冷的感知更为明显。
"那几天取暖方式基本靠抖，可把我冻坏了。"徐明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每到晚上7点，他都会把暖水袋里灌满热水，钻进两层棉被里。第一天夜里，他点过一次蜡烛，但每次剪烛芯都要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如果不剪，火苗一直上下跳动，眼睛也不舒服，干脆以后就不点了。
没有电，油烟机开不了，热水器不能用，虽然能用燃气做饭，但清洗锅碗时还要忍受冷水，徐明觉得还是吃泡面最省事，"四天都感觉吃了九顿泡面了。"
徐明今年23岁，从事平面设计，因为公司里有一台小型发电机，所以还在坚持工作。他记得，停电的头两天，手机通讯信号和网络信号时常不稳定，联系客户都很困难。14日早上，徐明打电话给住在村里的奶奶，发现联系不上，后来才知道，村里也全都停电了。
下班后躺在床上，徐明只能靠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打发时间，手机全程开着超级省电模式，也抵抗不了电量焦虑，"基本上剩30%电的时候就不敢玩了"，平常凌晨12点多睡觉的他，这几天晚上7点多就要强迫自己入睡。
白天，县城里的超市、商场、银行都摇身一变成为免费的充电站。在当地人拍下的视频里，数不清的插线板连成一串，上面插满了充电器，人们围成一圈坐下，或是蹲在地上，或是排队等待充电。"有时排一个小时都充不上，一个地方怎么都得二三十个人排队。"徐明说。
居民在商铺门口排队充电。受访者供图
李萍（化名）则会把家里的燃油车发动，窝在车上充电，顺便还能取暖。李萍在小县城经营一间家纺店，这些天暂停营业了，家里也用的是电壁挂炉，停电后房间温度七八度，整日在家裹着厚外套。
12月15日晚，应急管理部消息称，已有130余辆应急发电车抵达垣曲，县城医院、银行、通信基站、加油站等重要单位已恢复供电，集中供暖小区已全部恢复供暖，12万户停电用户绝大部分已恢复。
16日，垣曲县应急管理局回应上游新闻记者称，应急的电力车会轮换开到每个居民区，提供照明使用。
16日中午，李萍所在的小区接上了应急车输送的照明电，"不过那个车不能用大电，不能开大功率电器，家里还是很冷。"
在县城经营美容店的王霜（化名）告诉记者，她家里用电力驱动的地暖系统只断了一日就重新恢复了，"是应急车给我们带的暖气。"王霜居住的小区没通燃气，此前王霜一家都是用电磁炉做饭，断电的这几天，70多岁的老人和7岁多的孩子只能跟着她一起凑合着吃，"从外面买泡面、自热锅还有零食。"
17日晚6点小区通电前，王霜刚刚买好一台煤气灶，她说，前两天以为来电会很快，一直都没去买。
徐明在电力恢复正常前没有等到应急发电车，熬过了几天用电不便的日子，他学会了有备无患。17日早上用电恢复后，他立马把充电宝插上，又花了1300元钱，下单了一款房车上用的移动电源，"据说能应急4小时，不管够不够用，好歹比没电强。"
输电线路覆冰远超以往观测记录
在垣曲县西北部的一座海拔1700多米的山上，4条高压输电线路架设在闻喜县的范围内，日常向垣曲县供电。在接连几日的冻雨大风天气下，12月13日傍晚4条线路出现不同程度受损。
当晚，国网运城供电公司输电运检中心的工作人员赶到山里进行故障巡视。一名巡视人员向媒体回忆，当时还下着冻雨，淋上5分钟冻雨，衣服就会变得硬邦邦的，山里走上四五百米就会有压塌的树，需要锯断树木才能继续前行。
电力抢修现场。山西日报
冻雨，天上是雨，落地成冰，是一种破坏力较强的气象灾害，大多分布在山区等高海拔地区。冻雨天气来临时，落在物体表面形成的冰挂有一定重量，可造成屋顶垮塌，电线杆、树木被折断。
"电工最怕这天气，筷子粗的电线，冻雨裹成了冰，快和胳膊一样粗了，加上刮风能不断吗？"一名在垣曲县另一座深山里工作的电工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他们每年都要处理冻雨给线路造成的破坏。
据当地媒体报道，在这次冬雨灾害中，一条受损线路覆冰平均厚度达23毫米，电线结冰后，要承受冰挂的重量，加上大风影响，导线不堪重负被压断，供电铁塔承受比往常重十多倍的导线重量，铁塔也发生倾倒。另一条垣曲县主要输送线路的子导线断裂掉落在山谷之中。
在138辆应急发电车和216台发电机从各地驰援垣曲县城时，电力抢修人员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凌晨2点还在塔尖上清除覆冰。他们一边用铁锤将覆冰敲除，一边缓慢向约40米高的铁塔顶部攀爬，修复受损的子导线，平时几分钟就能爬上的电塔，要用近20分钟。连续的低温户外作业加大了人员的体力消耗和抢修难度，在塔顶工作20分钟就会手脚麻木失去知觉，抢修人员不得不轮换登塔。
在抢险现场，国网运城供电公司副总经理张健向媒体介绍，此次冰冻灾害极为严重，其中一座塔的子导线有近3厘米的覆冰，远超以往观测记录。
据报道，经过现场抢修人员70余个小时的奋战，12月16日晚19时，垣曲县域第一供电通道的主供线路——220千伏桐垣I线抢修成功，一个多小时后，220千伏垣曲变电站恢复运转，这一主要电源点成功复电后，垣曲县重要用户和全部居民用户将有序恢复正常供电。
居民用电优先恢复供电暂时不够稳定
12月17日早8点，中午1点，傍晚6点，徐明、李萍和王霜家里陆续恢复了输电线路供电。
王霜在小区群里看到，网格员在转发一份文字版的"关于恢复供电注意事项的通知"。通知里写着："经过供电部门全力以赴抢修，我县即将逐步恢复供电，恢复供电初期，由于输电线路容量有限，仍存在断电风险。"通知提醒居民朋友"待供电稳定后，再开启使用大功率耗电电器。"
垣曲县某小区门口的应急能源车。网络图
17日晚，在明亮的房间里，徐明依然穿着棉服盖着两层棉被。当天下午，他朋友家的小区经历了4次瞬间停电和瞬间来电的过程，随后就发现热水器打不开了。徐明害怕，如果开了壁挂炉或者其他大功率的家电，也会有损坏风险。
直到18日白天，王霜居住的小区，一部分住户正常通电，另一部分人还在使用发电机发电。复电后，王霜和家里人响应县里的通知，都没敢洗澡。孩子就读的小学自从13日晚放假至今，她今天接到了通知说明天开学，但王霜也还抱有顾虑，"电不稳，不知道能上学吗？"
18日下午，上游新闻记者从国网运城供电公司获悉，目前修复成功的输电线路还不能完全满足垣曲县用电需求，"我们正在抓紧时间抢修，逐步恢复电力，优先恢复居民用电。"
晚上，一位距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垣曲县某村村民兴奋地告诉记者，村里来电了，道路结冰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感慨道："这次停电确实给我的家乡带来了不小的考验，不过一切都在恢复中。"
另据央视新闻12月18日消息，当晚9点42分，山西运城第二条受损输电线路220千伏桐垣II线被抢通，目前已经具备通电条件。
上游新闻记者 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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