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腾讯系”帝国裂变：超级平台江湖己变

文：刘青青  石丹
ID：BMR2004
随着腾讯控股（00700.HK也称“腾讯”）的一次中期派息，京东（NASDAQ:JD）的股东阵容剧变。
2021年12月23日，腾讯宣布以中期派息方式，将所持有约4.6亿股京东股权发放给股东。本次派息后，腾讯对京东持股比例将由17%降至2.3%，不再为京东的第一大股东。同时腾讯总裁刘炽平也将卸任京东董事。
对于此次变动，腾讯方面对《商学院》记者表示，分配后腾讯仍是京东的战略合作伙伴，并对京东的前景依然充满信心，与京东共赢的业务关系亦不受影响，并且目前公司没有进一步减持京东的计划。
同时，京东方面表示“一切以公告为准”。京东公告则显示，“本公司与腾讯将继续维持双方互利的业务关系以及战略合作”。
不打不相识
京东与腾讯达成合作之前已经“谈了有两年了”，当时刘强东和马化腾、刘炽平秘密谈判了很多次，“但每次他们都说‘我们再等等、再打打看看’。”
2012年，京东“兵行险招”，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电商价格战，苏宁、当当、国美等纷纷卷入。当京东借此强势进入大众视野，名声大噪时，它也早已在资本方面和腾讯有所接触了，只不过意见还未达成一致。
彼时，腾讯已经流露出对电商的兴趣。在腾讯2012年第一季财报中，首次出现了电子商务相关数据。
财报指出，中国电子商务带来重大的增长机遇，已对该机遇作出审慎投资，并实现了重大的商品交易总额——“由于电子商务交易业务的规模扩大及重要性提高，从本季度开始，我们将此业务披露为财务报告中的新项目。”
数据显示，2012年第一季度，腾讯电子商务营收7.53亿元，占总营收的7.8%。与此同时，由于电子商务的相关成本的增加，导致报告期内收入成本环比大增40%，从2011年第四季度的27.42亿元增长至2012年第一季度的38.36亿元。

图源：腾讯2012年第一季度财报
到2012年5月，腾讯正式宣布成立腾讯电商控股有限公司，由刘炽平任董事长，吴宵光任总经理。这也是腾讯第一次独立拆分子业务部门。
腾讯一边加大对电商领域的投资，另一边与京东的接触也没有落下。只不过，腾讯与京东的谈判陷入胶着。
2018年，吴晓波的访谈节目《十年二十人》对话京东创始人刘强东，披露了当时腾讯与京东合作之间的来回试探。
节目披露，京东与腾讯达成合作之前已经“谈了有两年了”，当时和马化腾、刘炽平秘密谈判了很多次，“但每次他们都说‘我们再等等、再打打看看’。”
到2013年，刘强东“消失”了近一年，赴美游学。他很是放心地将业务交给一众高管们：“如果管理了十年还不能放手，这是我的严重失败。”而腾讯则在此期间加大了对电商领域的布局和建设。
据了解，刘强东一去美国，刘炽平就立刻召开了内部大会：“老刘（刘强东）去美国上学了，这是我们腾讯电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争取在老刘上学这段时间我们超过京东。”腾讯调动了QQ等各种各样的资源，强势地为自己的电商业务灌流量，努力地像京东一样投物流。
而刘强东在美国确实很放心，他在节目中提到，自己在上学时都没有接过电话，也就是每周收点邮件，“完全是让兄弟们跟他们打”。结果几个月后，腾讯电商业务和京东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更大了。
于是，等竞争对手的老板从美国回来后，腾讯立马拍板将电商交给京东。2014年3月10日，腾讯发布认购协议公告，宣布入股京东。
具体而言，腾讯在京东上市之前，以2.14亿美元+QQ网购+拍拍网+少量易迅股权的代价，获得了京东IPO前的3.52亿普通股，持有京东15%的股份。同时，腾讯承诺：京东首次公开招股时，以招股价再认购京东额外5%股份，京东有权利收购易迅剩余股份。
就此，腾讯和京东开始了长达8年的“蜜月期”。

图源：腾讯公告
“8年之痒”
通过资本与公司之间的结盟，让“腾讯系帝国”不断扩张。京东就是腾讯投资的一个典型。
吴晓波在《腾讯传》中提到，在2011年一次总办会上，马化腾给腾讯15位高管每人发了张纸条，说每人写两个自己认为的“腾讯核心能力”，最后收集到21个答案。
经过多次讨论，腾讯核心能力被聚焦在两点上：流量和资本。后来，一方面，无论在旗下哪个平台，获取大规模流量成为腾讯最重要的一个工作。另一方面，腾讯从原来控股性投资变成战略性、参股性投资。
通过资本与公司之间的结盟，让“腾讯系帝国”不断扩张。京东就是腾讯投资的一个典型。
2014年3月，腾讯与京东正式牵手，腾讯承诺将通过在微信、移动QQ上向京东提供一级接入点以及其他重要平台的支持，向京东敞开了流量的大门。2个月后，京东登陆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

图源：腾讯公告
与此同时，腾讯的战略性投资还在四处扩散，“腾讯系”公司数量不断壮大。
IT桔子数据显示，腾讯系（主体包括腾讯、阅文集团、腾讯音乐娱乐集团、腾讯云、腾讯众创空间）在2021年一共投资了251家公司。其中投资了60家游戏公司，可以说是“六天投一家”。

图源：IT桔子
除京东外，腾讯还是美团、同程旅行、拼多多、唯品会、B站、快手等互联网上市平台的重要股东，持股比例分别为17.18%、21.48%、15.63%、9.48%、11.38%和17.32%，同时也是美团、同程旅行的第一大股东。
直到2021年12月23日，腾讯股息分派式减持京东股份，双方投资合作似乎进入“8年之痒”。
据公告，腾讯宣布以中期派息方式，将所持有约4.6亿股京东股权发放给股东。本次派息后，腾讯对京东持股比例将由17%降至2.3%，不再为京东的第一大股东。
腾讯公告表示，公司投资策略中的一方面为投资处于发展阶段的公司；支持及分享投资公司的增长；并于投资公司可为未来计划自行筹集资金的适当时候退出投资——“京东集团现已达至此情况”。
也就是说，京东已经不再是一个处于发展阶段的公司，而是步入成熟期。公告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2月22日（公告发布前一天），京东总市值约为1277亿港元，约为人民币1041.6亿元（按22日汇率计算）。
腾讯、京东双方都强调：将继续保持双方互利的业务关系，包括通过持续的战略合作协议。
与此同时，随着“8年之痒”的到来，在京东董事会任职8年的腾讯总裁刘炽平也将卸任京东董事。据京东公告，刘炽平表示：“我很感激参与其（京东）快速发展并成为董事会成员，我也期待京东和腾讯之间继续保持牢固的合作伙伴关系，以及两家公司将为社会创造的价值。”
突破“流量依赖”？
腾讯与京东的合作这些年已经不断融合不断深化了，这次的股权分配的调整其实并不影响两者的合作。
值得一提的是，12月23日腾讯“变相减持”消息一出，腾讯、京东股价波动“冰火两重天”。2021年12月23日，京东盘中大跌超10%，收盘回落至6.92%，腾讯则在当天股价大涨4.24%。

图源：雪球官网
对此，财经评论员张雪峰认为，腾讯的变相减持只能影响京东短期的股价，一家企业长期的股价还是由该企业自身的价值决定，对于其他投资人而言，腾讯减持只能算是一个消息面的短期影响。
“对普通持有腾讯或者京东股票的股民而言，要具体看股民是做长线还是短线。实际上，对于投资经验比较丰富的股民而言，这类事件不论是对长期投资风格还是短期投资风格的投资者而言，影响都不大。上述变动影响不了大佬们的投资逻辑，但对于新股民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张雪峰表示。
无论如何，对于与京东长达8年的投资蜜月期，腾讯似乎确实到了“应该退出的时候”。
**独立研究机构透镜公司创始人况玉清直言：从市场层面分析，京东已经是一家成熟的公司了，未来的想象空间不会特别大，从纯投资角度，腾讯对京东的战略投资目的已经达成，到了可以撤退的时候了。
张雪峰也认为，腾讯主要是投资于发展期的成长型企业，京东经过了发展成长期逐渐向成熟稳定期转变，而且也具备了持续自筹资金能力，腾讯此刻退出也符合双方的利益。
“更何况，腾讯作为京东的投资方，投资者本身就是有进有退的，退出机制可以保证投资人的利益。没有退出机制的盈亏只是账面数字，变相减持京东股票可以使得投资收益相较于之前更加接近于‘落袋为安’的状态。”张雪峰补充道。
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江瀚则进一步指出，对于京东来说，经过多年的发展，京东已经从一家电商公司成长成为具有全生态体系的新兴实体经济企业，其本身的全零售生态可以有效地通过自身的平台、供应链、物流链形成有机整合。京东其实早就突破了传统对于腾讯直接流量的依赖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战略投资的收缩并不意味着合作的结束，反而是合作深入的体现。
江瀚分析指出，腾讯与京东的合作这些年已经不断融合不断深化了，这次的股权分配的调整其实并不影响两者的合作，一方面，京东已经形成了自我的循环，不再依赖任何单一的合作方；另一方面，双方的合作已经相互交叉深入，不会因为一些股权的变动就有大的调整。
反垄断压力当头
腾讯减持京东股票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可能是受到互联网领域的反垄断监管影响，腾讯减持是在主动配合反垄断监管。
对于京东来说，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腾讯的流量，但腾讯主动进行“变相减持”的举动，多位专家都将原因指向了反垄断浪潮。
况玉清指出，主要原因在于两个压力：一是，反垄断的压力下，顶级互联网平台生态战争将逐步缓和，生态会有限度互通，双方对抗烈度会下降，京东作为腾讯打击阿里的战略工具地位下降。
“二是，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各大头部平台都感受到了压力，对外渗透会有所收敛，聚焦主业比较安全。”况玉清表示。
张雪峰则认为，腾讯减持京东股票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可能是受到互联网领域的反垄断监管影响，腾讯减持是在主动配合反垄断监管。而腾讯向外界释放了会积极配合互联网反垄断监管的信号，以避免激烈的对抗与冲突，也在舆论上也赢得了喝彩，同时也能够加深投资人对于腾讯处理公共关系问题的信心，对于腾讯的长期发展是利好的。
具体而言，江瀚指出，腾讯以中期派息的方式给股东发放京东股票，虽然令人诧异但是又有些道理。
江瀚认为，首先，腾讯给股东派息京东股票的确是不错的财技操作。上市公司采用分红派息的手段来凝聚股东对自己的认同感其实是常态，分红派息也几乎是决定自身股价发展的重要手段。简单的派息方式包括直接分现金或者派股份，此次腾讯用自己手中投资的优质公司股票来进行派息，既避免了自己现金的直接减少又可以获得股东的认可。
“毕竟京东还是一家具有较强市场影响力的企业，京东的整体市值是非常稳定的，将京东股份派息给股东，对于股东来说比较容易接受，这才是腾讯财技的核心玩法。”江瀚表示。
其次，对于腾讯的股东来说，拿到京东的股票不是坏事，因为对于上市公司而言一般都不会把劣质资产派给股东，这样必然会导致股东用脚投票放弃自己公司的股票，所以往往选择优质的资产，而京东这样的股票无疑就具备这方面的特征。而且，让京东和腾讯自己共享股东，对于双方的合作来说不一定是坏事，甚至会加深合作关系，这和直接合作之间并不冲突。
“此外，随着政策监管环境的加强，反对资本无序扩张的大背景下，京东绝不会是唯一一家被腾讯派息分红的企业。”江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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