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都市怪谈——人蛇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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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律宾，丢失一个人不是什么新闻，然鹅当22 岁的女大学生乔芙琳·加雷诺（Jovelyn Galleno）在巴拉望公主港的一家罗宾逊（ROBINSONS）购物中心内的一家商店工作后，神秘失踪，成为了轰动菲律宾社交媒体的一个大谜团。
　　据说是在2022年8月5日晚上，乔芙琳突然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据她哥哥回忆说，当时下午的时候，妹妹甚至给他发短信，问家里晚饭有什么菜，需要带什么回家么？
　　乔芙琳在短信中还说，他的老板还没有给她发工资。
　　那是乔芙琳的最后一条短信，等到天黑后，家人们联系不上女孩，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由于女孩通常不这样做，家人们立即去了商场，但商场已经关门了。
　　当他们拨打乔芙琳的手机时，电话畅通，但没有人接听。所以他们更担心。
　　女孩的家人们，除了前往社区报案失踪外，也去公主港警方报案，请求警方寻找女孩的下落，当地警方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工作组 (SITG)，以调查围绕女孩的失踪的情况。
　　之所以这件事，会成为社交媒体上传播的热点，一方面，人们已经假设乔芙琳已经死了，根据几位塔罗牌专家的预测，乔芙琳身边的某个人与她的失踪有关，可能是因为嫉妒。

　　
消失在监控器尽头的女生。

　　而更多的吃瓜群众则说，这件事与Robinsons购物中心自己的神秘人蛇传说有关。
　　有关Robinsons购物中心的神秘蛇状生物传说，可以说是马尼拉最经典的都市怪谈之一，随着Robinsons购物中心在全国四处开花，这个都市传说，也走出马尼拉，成为菲律宾全国闻名的都市怪谈，甚至乔芙琳失踪后，立刻有人在社交媒体PO文，说可怜的女孩只不过是人蛇的最新猎物之一，BUT，远远不是最后一个。
　　
　　SO，今天，彩荣就和各位读者，聊聊有关的故事主题——人蛇传说。

这是一个让一个国家感到恐惧的怪物，一个城市传奇，它深深刻录到菲律宾 80后90后的脑海里，而这一批人，则是现在网络内容贡献和分享的主力军。
　　据说，这种嗜血的半人半蛇混合体潜伏在罗宾逊的广场购物中心下，通过商场更衣室里的地板机关，吞噬年轻女性，这些活板门会将毫无戒心的受害者直接送入蛇人的秘密地库。
　　据说蛇人是 Robinson's Mall 创始人，顶峰控股创始吴奕辉家族长女的神秘双胞胎，传说蛇人据称是该家族财富的源泉，因为它盘踞在购物中心地下深处的幽暗巢穴内，吞噬女人，产下金蛋，用这种加持，让家族购物中心的生意蒸蒸日上。
　　很显然，这是一个既荒谬又耸人听闻的阴谋论，但在上世纪90年代初，这种都市传说不胫而走，甚至冲出马尼拉，伴随着全国开花的罗宾逊，在全国人民心中引起了真正的恐惧。
　　今天已经是罗宾逊的高层，回忆起当年这个都市怪谈的影响时，说那是“一场公关噩梦”，一份早期的 ABS-CBN 报告显示，除非有工作人员陪同，否则恐惧的购物者都不喜欢去这家商场，特别是年轻女性，即使有家人陪同，也往往拒绝进入更衣室。
　　从那以后的几十年里，这个都市怪谈在互联网上出现了某种复苏，从2012 年的一段短视频（据称是一条拥有 120 万浏览量的人蛇模糊镜头），到2018 年 Robinson's Mall 的脸书广告，以类似的人蛇创意，短短三天，获得 120 万点击量，即使到现在，巴拉望的女孩出事后，阴谋论者立刻上传的大量视频博客和短视频。

　　虽然，每个国家和城市，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都市怪谈，但是罗宾逊商场的人蛇传说，为什么可以跨越民族和宗教，让菲律宾所有文化和背景的人都对怪物如此着迷?
　　用某个人类学家的解释，怪物体现了人类想象中所有危险和可怕的东西，人类的心灵需要怪物，他们的恐惧可以安全地解决。
　　并且，作为社会的投射，许多怪物都是邪恶的象征，如贪婪、强奸、同类相食、酷刑或谋杀，与天主教社会的主导价值观相冲突。
　　也许，都市怪谈的主旨，只是通过怪物作为警告，提醒人们不要做什么或去哪里，以避免世界上真正的危险。

　　这意味着无论罗宾逊的人蛇传说，无论多么荒谬，这个故事总是会吸引听众的好奇，因为它来自与人们产生共鸣的真实恐惧。
　　SO，研究都市传说不仅可以了解普通菲律宾人害怕什么，还可以了解菲律宾本土族群的集体记忆，以及他们对现实和未来的想法。
　　人蛇传说，植根于菲律宾文化中对蛇的恐惧
　　
菲律宾是亚洲最大的蛇类网纹蟒（当地称为“ sawa ”）的家园，通常成年蟒可达8-10米长。

事实上，由于鹿和野猪等大型食草动物数量众多，而且缺乏与老虎等其他大型食肉动物的竞争，该物种的一些被发现的标本，不断刷新生物学已知的上限。
　　

　　
一个当地部落的人和他的家人展示了一条7米长的网状蟒蛇皮，这条蟒蛇在他位于吕宋山脉马德雷山脉的村庄附近捕获。
　　就在上世纪 70 年代，吕宋山脉地区，四分之一的男性曾遭到8-10米长的蟒蛇袭击。生活在农村地区的菲律宾人长期以来一直害怕蛇，这是有充分理由的。
　　由于蛇的力量和凶猛，古代菲律宾人崇拜蟒蛇，并相信他们的祖先或者本部落勇士的灵魂，有时会转世为蛇，这种转世，蛇体人面，与他们本应保护并提供超自然力量和好运的人类共享子宫，或者说是人类的同胞兄弟姐妹——蛇身人面。
　　通常，有这种蛇身人面加持过的家庭成员，会为本家族带来超自然力量和家族腾飞，同时因为人蛇的牺牲，家族需要为之做出对应的补偿（贡品祭祀？），SO，直到今天，人蛇仍为不少吕宋当地人所信奉的信仰，这种保佑和反哺，可能也是都市传说对吴奕辉家族突然发迹的一种脑补解释。
　　作为崇拜的不同位面，对巨蛇的崇敬，和对沦为人蛇贡品的恐惧，仍然深深植根于菲律宾农村人的心理中，随着城市化的不断蔓延，他们将这种心理带到了马尼拉。
　　直到今天，马尼拉大都会的中心地区似乎仍然生活着健康的蟒蛇种群，通过谷歌快速搜索将产生数十条当地新闻报道，长达数米的蟒蛇，从火车站、下水道系统、民居，甚至从一个穷女人的马桶里出来。
　　对于马尼拉的打工人来说，如果潜伏在城市阴暗角落的蟒蛇是现实的，那么谁能说一条生活在罗宾逊广场地下的巨蛇是不可能的呢？
　　购物中心的人蛇传说，90 年代马尼拉绑架之都的寓言
　　
　　1986年的EDSA革命，推翻了前毒菜总统老马科斯，然鹅，在马尼拉EDSA 革命后，腐败、政治内斗和收入不平等依然没有什么改观，年复一年的失望，导致勒索、绑架和绑架等暴力犯罪激增。
　　前两天病逝的前总统拉莫斯，菲社给与了民主捍卫者的高度评价，然而华社所诟病的拉莫斯时代，居高不下的街头犯罪，特别是针对富裕群体的绑架抢劫等恶性犯罪事件，事实上也是拉莫斯总统任期内的最大污点。
　　回到菲律宾族群的民间传说，古代神话中的怪物，如龙、女巫或阿斯旺（一种吃活人血肉的恶魔，类似于吸血鬼），起源于古代人类对自然环境的恐惧，例如害怕被敌对部落吃掉或杀死。
　　随着人类从农村搬到大城市，工业化催生了都市怪谈，UFO 或弗兰肯斯坦或街头的白女士等新怪物象征着现代人的新恐惧，如大规模政府监视、有组织犯罪或高技术犯罪对人身财产生命带来的威胁。
　　罗宾逊的人蛇传说可以被归类为都市怪谈，它的存在与现代购物中心有关。这根本不是巧合，因为蛇人怪物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在其独特的历史时间和地点发生的事件塑造的。

　　
上世纪90年代的马尼拉贫民窟，好莱坞电影和美国消费品的彩色广告牌，装点着肮脏和污水横流的街头，驶过的吉普尼里，人们都盼望着出国打工，为家里挣美元。
　　80 年代末至 90 年代的后EDSA 革命时代，铁幕终结，苏联垮台，世界似乎进入了一个空前繁荣的地球村时代，好莱坞大片，以分账引进的形式，叩开东方大国的国门，而在马尼拉，作为传统美帝后花园的土地，这里的人民，经历了零售和消费支出的繁荣，同时得益于去美帝的便利性，主要来自在美国或中东工作的 OFW（海外菲律宾工人）的汇款，对于有亲戚在国外工作的人来说，是寻求生活品质改变，向好莱坞场景中那样生活的好时机。
　　有需求就有商机，对于像吴奕辉/施至诚这样的华商来说，这是一个更好的时机，他们开发了大型购物中心并从这个蓬勃发展的行业中赚取了数十亿美元，打下了家族帝国的坚实基础，也奠定了他们身为华商一线大班的江湖地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代大班，天马行空，固然要靠自己的个人奋斗，更重要的，还是要看时代的历史进程。
　　很快，购物中心成为了马尼拉公共生活的中心，直到今天。
　　另一方面，潮涨潮落，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911，萨斯，直到今天的新冠，以海外汇款为基础的菲劳经济，已从当年的权宜之计发展成为潮流，直至今天的国民经济支柱之一。
　　这种落差的副作用之一，造成能够获得海外薪水的“富人”与由外省来马淘金的外地移民组成的“穷人”之间，因为巨大收入差距产生的鸿沟和对立。
　　怀揣着来马尼拉淘金的梦想，成千上万的外省人，卖掉了薄田和草屋，来到了无法获得食物或住所的首都，成为了流民，面对嗷嗷待哺的家庭成员，再加上普遍的腐败和政治内讧，以及三天两头的政变传闻，动荡的90年代，导致在购物中心发生的抢劫、勒索、绑架等暴力犯罪激增。
　　除了制造国际影响或出于政治动机的绑架之外，还有大规模的人口贩运集团，他们捕食穷人，有组织的绑架勒索团伙以富裕的非本族主流群体为目标，所以这也是上世纪末，为何很多华人家族紧张万分，甚至选择将子女送回国念书的原因——在菲律宾，华商是一个看似政治权力很小的富裕少数族群。
　　人蛇传说，折射出了大众对富人的恐惧和不信任
　　最后，罗宾逊的人蛇传说，象征着菲律宾的族群，对有钱有势的根深蒂固的恐惧。
　　这并不是说，华人大班系列的家族在某种程度上值得被怀疑。相反，无论是吴氏家族，或者是SM的施氏家族，或是其他华商大班和他的家人们，都是著名的慈善家，他们为改善菲律宾这个国家，贡献了巨额资金。
　　尽管大班家族们，做了很多慈善好事，但由于几个世纪的殖民压迫和不公正，菲律宾人对富人的深深不信任，仍然是诸多社会冲突的深层根源。

　　摩天大楼天际线，铁皮小屋连成片，这就是马尼拉，地狱天堂，都在人间。

在这样的人间里，罗宾逊的人蛇传说，可以代表许多不同的社会问题。
　　例如，罗宾逊的人蛇，可以被看作是对万恶的资本主义危险的隐喻，在这种制度下，人们可以被富人操纵，为了利润而形象地相互蚕食。
　　在这个都市怪谈的大多数版本中，罗宾逊的人蛇，是一个试图吞噬年轻女性的强大男人，历来数位在其间失踪的人口，其家人都收到封口费或威胁要保持沉默。
　　随着女权主义和#MeToo 运动的盛行，罗宾逊的人蛇，也可以被视为一个幻想怪物，它反映了非常真实的性掠夺者，他们利用他们的金钱和影响力，让受害者保持沉默。
　　说到底，罗宾逊的人蛇传说，只是一个虚构的怪物，灵感来自菲律宾人对蛇的恐惧，但最终植根于当时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90年代，听着人蛇传说长大的孩子们，三十年后，在他们成为社会主力的今天，许多当年的都市传说，现实生活中的“怪物”仍然困扰着今天的菲律宾社会，甚至，这种困扰和痛苦，尤甚当年。
　　今天，购物中心仍然是公共生活的中心，虽然它们变得更好、更安全，但人口失踪，性剥削，人口贩运仍然是该国最大的问题之一。
　　尽管菲律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经济和社会进步，但该国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贫富两级分化之地。
　　只要现实生活中腐败、有罪不罚和不公正的土壤继续存在，像罗宾逊的人蛇传说，这样的可怕生物将继续影响和塑造菲律宾人民的思想，并且在互联网时代，被赋予了更多的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