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经济学家朱嘉明：数字革命是狂飙的革命，有一望无际的疆域

作者：普子胥
众说纷纭的元宇宙，如何做到真正落地？
自1992年尼尔﹒斯蒂芬森科幻小说《雪崩》提出平行现实世界的另一天地，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令人类想象驰骋奔腾的元宇宙再度火热。如今，围绕元宇宙衍生出游戏、培训、挖矿，甚至炒房、寺庙等一众场景。面对元宇宙的滚滚浪潮，中国企业将有何种机会与挑战？元宇宙，又将多大程度影响并改变我们的生活？
12月20日，知名经济学家朱嘉明与知名企业家黄怒波在2022网易未来大会思想之夜次日，进行了“元宇宙，下一代互联网的机遇和挑战”讨论，从经济学家和企业家角度，给予另类的解读。


现场，中国著名经济学家，被称为改革四君子之一的元宇宙专家朱嘉明先生，就当下元宇宙构成、发展、以及带给未来人类人生意义等层面，提出了洞见与预见。面对以数字经济带来的机会，他表示：”这个时代面前，所有东西会被改变......数字革命是狂飙的革命，有一望无际的疆域。”
著名企业家、慈善家黄怒波先生，则从自身实践出发，借由对元宇宙产业的躬身入局，从现实层面就当下元宇宙发展过程中存在的机会与可能，提出了自身看法。
2022年网易未来大会于12月19日-23日在杭州线上线下举办，囊括三天思想之夜和两天线下峰会。三天重磅“思想之夜”后，两天线下论坛将落地杭州。期间，包括创新力论坛、元宇宙论坛、内容力论坛、智美之夜F·F盛典等将与朋友们相继碰面。届时，董晨、王江舟、王立军等多位院士则将展望最新、最前沿的科技和经济、文化发展趋势。
以下为朱嘉明与黄怒波对谈节录：
一、元宇宙时代的变革和机遇在哪里？
黄怒波：我们这一代人做企业是偶然的机会，主要是赶上了80年代改革开放大的热烈气氛。那时候人很精神，感觉到新时代来了。可以重新选择社会身份，这在人类上挺了不起的，是个大的转变。前年元宇宙概念出来，我就把《雪崩》找出来看，非常激动，又感觉到一个像80年代的大兴奋点，一个新的时代又来了，这个时代就是数字经济时代。
这对我们做企业的来说，就像大旱三年后一场春雨。传统的企业发展模式越来越难了，社会各种管理的措施越来越严格，条条框框越来越多。社会的整个管理制度越来越硬化，一旦硬化，企业创新的能力和动力就越来越弱。中国社会创新能力遇到一个大的瓶颈，这个时候元宇宙出现了，又找到新的空间。
对做企业来说，首先所有元宇宙的概念，数字经济概念，对我们传统文化生产的领域来说，第一是内容，没有内容不行。这次疫情让大家看到了数字经济的厉害，原来大家都没这感觉。第二，内容怎么样生产。比如我们做李白的课程，李白是可以数字化的，以后的学生再上课，我们就共同以虚拟身份进到元宇宙里面去。当然这个要等技术，但我们不能等，我也不认为技术生产得那么快。我们现在录课，开发了世界神话鉴赏、世界史诗鉴赏等，都请顶尖的学者来做，随后就要把它元宇宙化。第一步虚拟抽象，把场景动画模拟出来。现在等着真正能够元宇宙技术再进步，再便宜。所以需要内容在先，技术可以等它。
而对企业来说，第一，到了一个新创新平台上，不需要物理世界，只要对数字经济掌握和对内容的生产，这将是中国的民营企业发展大的台阶，它超脱了权力寻租约束。第二，公平且机会大。现实世界的权力调控，每个人拿到手里的权力他一定要使：要么寻租，要么体现存在。但元宇宙里再没有这个，我们去元宇宙里再生产再服务，就得到了精神上的解脱自由。它是去中心化的互联网，它不再出现权力集中剥削你。这是我们的一个社区网络自助组织，可以有共同的规则，再没有谁跟你发号施令。这对企业的创新有极大的启发。
朱嘉明：首先，数字经济时代和工业时代、农耕时代有一个本质的区别，这是由一组科技所驱使的。可能在工业时代，我们能找到一个很重要的标志性的事件：一讲工业时代就要讲工业革命，讲工业革命就要讲瓦特的蒸汽机等，有非常清楚的标志性科技成果或者技术成果作为代表。
今天，我们讲数字经济时代，则是由一组相互依存的技术体系所推动，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比如Open
AI的GPT，我认为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它把这次数字技术革命的短板一下子提上去了，之后，我们可以清楚感到一个技术狂飙时代提前来临。这个时代面前，所有东西会被改变。
因此，我觉得现在有点像从旧石器到新石器时代，把工业时代理解成旧时期，数字理解成新时期，翻天覆地。身在其中，作为一个微观的个人，我们对狂飙革命其实是理解不够的：如果对这个革命没有激情，对它的感受和冲动不像当年共产主义者看共产党宣言那样，你根本没有办法跟上这个时代。所以它不是小打小闹，不能用原来的思维来想这个问题，企业本身就要革命。
第二，元宇宙和技术结合之后，第一次创造一个科技本身引导监管，而监管永远滞后的一个新时代。因此，当政府监管面对这次狂飙技术革命，学习压力已经远远超过治理压力。学习和治理之间的时间理解成动态的话，谁在这个狂飙的中心谁就具有领先的优势，这是不得了的一个机会。法律也好、监管也好、条例也好，没有办法面对每天的大变化，这种变化是一种范式的、持续的、突破性的变化。我们现在要有诗人的热情才能理解这个时代。为什么大家不激动？是因为大家理解这个过程中，每一个人都要学习，学习成为障碍，激动不起来。
第三，企业此时机会在哪里？企业现在在这个时代，创造和进入的领域是增量不是存量。以前企业家为什么讲竞争？竞争是在存量的框架里的竞争，市场这么大，所以我们要讲份额、讲竞争。现在大家在元宇宙领域中是跑马占地，你开辟的领域就是你的，根本就不存在着竞争问题。因此，所有的民营企业在增量数字领域中，每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的一个支点，变成一个网络，就是一个新天地。
马斯克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增量，我非常赞赏讨论屈原、李白，但是马斯克想的是火星。因此，现在是企业家真正的黄金时代，我们需要太多的马斯克去突破、创建、开辟，因为数字革命是狂飙的革命，有一望无际的疆域。
二、“数字经济的狂飙、数字技术的突破，当然会使相当多的人被甩掉。”
黄怒波：我们这代企业家算是牟利型的，不是真正创新，在物理时代只能在存量里找市场份额。
我是夏青杯朗诵大赛的决赛评委，第一届全国就有几万人报名。到了第五届，参赛200万人，3岁的孩子、80岁的老人都能朗诵。人们除了吃饭，也有文化精神的消费需求，有表演的人的本能。但是疫情来了，所以现在我们就考虑做一个元宇宙大的平台诵读大会，以后50万人能进来，每个有工作室工作间，所有人都有公平参与和表现的机会。现在社会的分裂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集中，元宇宙里它起码是公平的。第二，关键这不受经济政策的影响，元宇宙是你主观的，它是去中心化的，在这个意义上说，元宇宙带来企业创新的巨大的机会就在这。
当然，最关键的要素在哪里？现在，我们还要解决数字普及的问题。中国对数字经济走得很快，中国各个地区的政府都元宇宙，我觉得这个比国外要快：我刚从法国回来，法国很多人跟他们讲什么是NFT，有的他听不懂，法国的数字经济比中国要落后得多。
元宇宙标志了整个人类科技技术的大幅度突破。在数字经济这个问题上，大部分企业家是滞后的。为什么？一个（他们）是受着传统的思维模式过来的，第二没有对数字经济有所认识。元宇宙去年是泡沫化的，但这泡沫化也说明了元宇宙的发展趋势。但是，元宇宙下一步真正会有什么问题，很有可能引发数字贫困。
此外，如果再过5年6年，我们都在元宇宙里开始生产生活，这个社会大部分就被改变。如果民营企业不意识到这个问题，一个是大量企业会被淘汰，一个是大量的社会的人群被屏蔽出去。对企业来说，谁现在赶上这波浪潮，谁就又赶上了人类新的起点。
我们不一定非得靠元宇宙做多大的产业，但对我们这一代做企业的赶上这么好的浪潮，我们不能被落下，所以我们要用存量优势变成增量优势，要找着我们自己的特长，找到自己为元宇宙的以后的到来，提前做准备的地基。
朱嘉明：法国的经验其实很有意义，因为数字技术、数字经济的发展造成了一个新的二元经济。过去讲二元经济，是发展经济学中的核心概念，所谓二元就是对发展中国家。一方面，一元是工业：在你没有实现工业化过程中，你还存在着一个与之平行的农业经济、农业社会，于是这会拖累这些国家向工业社会的转型，这就是二元经济。
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前，是一个二元社会，一方面有现代工业，一方面70%的人口在农村务农。美国是一元经济，农业人口占美国的人口的百分之几，城市化是消除二元经济的一种方式。
今天的新二元经济是什么？一方面是传统经济，工业或者第三产业结构的传统经济，一方面是数字经济。数字经济和传统产业的并行，成为现代世界的基本特征。由于这样的划分，原来很多发达国家就会沦落成或边缘化成新二元经济的另外一员。法国是发达工业国家，但是有可能成为数字经济时代边缘化的国家，德国显而易见比法国好很多，英国会比法国好很多。我们会发现欧盟国家在数字化的过程中会发生相当大的分歧，意大利也显而易见地会被边缘化。
当然，相当多原本的新兴市场国家或者原来传统二元经济比较落后的国家，现在又增加了新的落后，而落后的叠加，将让世界发生很大的改变。数字经济的狂飙、数字技术的突破，当然会使相当多的人被甩掉。
现在只能用两种办法来解决，一个就是数字科技扫盲运动，使越来越多的人具备懂得和使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将来的数字技术就是劳动型、密集型技术，人人上元宇宙，人人都有元宇宙的APP，人们都要学习这套东西，这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人们用于物质生产所需要的时间和资源会相对减少，大家会空余出更多的时间，现在大家表现为上微信、上网等，将来就会引导他们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有意义的元宇宙活动之中，而元宇宙活动本身就成为一种未来大众的经济和生活组成部分。
三“人将来的最大自由，他具备天生的迁徙自由。”
黄怒波：在这个浪潮中，我觉得中国的企业家反应很快。我是北京大学创业营训练理事长，感觉到这5年内创业变化很大。我们一开始创业是干什么的？我种橘子，我们家养海参，通过互联网我怎么把它卖出去。一开始大部分都这样的。现在不一样了，一大部分（创业者）已经进入了数字经济里。
有一个学生美国回来的，他做实验，火灾为什么死亡率那么高？主要是消防员死亡率高，一进到火场，所有的通讯，外边指挥员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他设计一套东西在火场里能看清周边的环境，同时外边指挥员能够看到你在哪。还有远程的医疗，地质勘探地质灾害，现在我们创业这些学生越来越了不起。
这一代人创业起来不到两三年，只要成功了，就会把很多人淘汰掉。在数字经济创业新的领域，到元宇宙一个新的平台，会出现一大部分企业被淘汰掉的残酷现象。第二，如果冷静下来，技术进步没那么快，现在AR、VR还得戴个那个东西，所有的感觉触感、嗅觉都还没有实现，进入元宇宙世界里都全部真实感现在还做不到。
所以下一步我们等什么，一个企业是没有办法单独完成这样一个元宇宙的平台的搭建。这个时候就需要找领头企业出来，等大平台技术组合能力搭建好以后，我们入驻进去，这个很重要。这个大企业不出来，元宇宙好多产业的想法实现不了。其次，以后你要想做元宇宙里最受欢迎的人你一定是最优秀的，做不了假，因为它有区块链的，每个人的身份不能作假，这是解决掉当下社会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解决了人性的问题，对企业的竞争来说也是安全的。
另一方面，企业界得赶快抓紧数字经济这个大的浪潮，人人都要进元宇宙里，这可能对人类社会，对中国社会是个巨大的进步。如果说我们花了40年，中国从一穷二白到了世界经济强国，我们能不能再用40年，我们在元宇宙里变成世界真正的数字的第一大国，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事。
现在一个弱项，是数字经济的知识普及弱，第二是对元宇宙的认识停在技术问题上，但反过来也可能就是民营企业巨大的机会，谁找着这个点谁就成功了。在这个意义上说，我觉得中国发展数字经济、元宇宙需要一个大的真正的扫盲运动。
其次，要看到元宇宙数字经济到来后，可能对中国社会以后带来大的分裂：绝大部分人被排除在数字经济之外，新的贫困又出现了，所以，当我们消灭了绝对贫困以后，新出来的贫困是数字贫困。
最后一个问题，人才从哪里来。如果说原来是40年靠房地产拉动，下个40年是靠元宇宙拉动，但是靠元宇宙拉动主要是内容，内容、就是人的问题，谁能真正的认识到，谁能生产内容，这是中国社会下一步数字经济的发展巨大的挑战。
朱嘉明：你刚才谈如何看待可能出现的数字分裂、数字贫困的问题，特别重要。怎么定义元宇宙？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元宇宙就是基于虚拟现实技术，通过ABCD：A就是AI，B就是Blockchain，C就是communication，D就是大数据Data，ABCD来实现数字孪生，构成一个与传统物理世界平行的世界。
过程中，人类会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会同时生活在这两个世界里。人将来的最大自由，他具备天生的迁徙自由，可以在这两个世界中来渡过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场景。
为什么元宇宙的意义很大？
还是要讲点宏观问题。人类今年是80亿人口，很快就100亿，大概在未来20年到25年，生态急剧的恶化。最近联合国的一个报告讲，再过75年左右，本世纪末世界沿海城市有可能被彻底的淹没，包括伦敦、纽约，还罗列了上海。这样的情况下，元宇宙是解决如此众多的人口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全部卷入物质生产之后，人类的一生和一生绝大多数时间怎样度过的问题。这是大问题，让绝大多数人，绝大部分生命变得有意义。
我们不能设想，大家都去生产T恤，大家都去种粮食。实际上，大概在80亿人口的情况下，其实不足1亿人就能够生产满足马斯洛说的基本生活和安全需求的物质资源。大家一定要相信，元宇宙是一个人类未来的解决方案，它的潜力大在这里。我是经济学家，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人有两种需求，一种需求是你知道的需求。还有人类本身并不知道的需求。有20亿青壮人没有事情干，他们要消磨他们的时间，所以要有精神生产，这是人类真正危机的处理。
如果现在人类仅仅20亿人口，就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压力，另外一方面生产率不断的提高，大家想想满足全世界穿衣服的生产，今年是40万亿美金的穿着的产业，多少人干？我认为三四个国家几十万人就能做到了，我想这个宏观特别重要。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企业在这样的转型过程中，如何衔接数字技术根本性突破和平常小步快走之间的一个平衡问题。科技史、技术史、经济史，它从来是两组创新同时进行，一个是自上而下的创新，一个是自下而上的创新。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创新汇合在一起，就是熊彼特所说的创造性的破坏。如果没有下面的慢步快走的创新，小步的创新，大面积和大规模的创新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在预期的时间构建一个宏大的元宇宙平台，大家都成为这个元宇宙平台的使用者，我觉得这个短期内实现不了。
对此，有两条思路。一个是，元宇宙必须把它行业化，分解成不同的板块，把每个板块做小，要把它先化整为零，再积零为整这样的路线。在这样的路线过程中，就会选择亮点，我们在推动元宇宙的所谓翻身革命，这种时尚文明，现在时尚太浪费了，做一套衣服走一圈就扔了，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资源。现在把这个时尚可以元宇宙化，一天让他换50套衣服都可以。
另外，我们在推进金融元宇宙，把它场景化，类似的化整为零，创造一些像电力管理的元宇宙化，元宇宙管理现在是很容易实现的一个巨大厂区，你靠人永远有漏洞。区域的火灾，当它完全三维化的时候，对它的灾难就能够做得非常的准确。英伟达跟牛津大学做的一个孪生地球，精确到什么程度，它可以现在对地球上可能发生的灾难能够提出预警。以后，我们对海啸、地震、火山爆发、大的气候灾难都能预警。我的意思是，把元宇宙应用场景化整为零是最快的办法，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第三，我是属于技术派，现在元宇宙很多突破，本质上还是一个算力的问题，算力的问题当然将来就需要有更大的、更有能力的算力介入。当然现在就是量子科技，而这一切最后都和芯片连接在一起。因此，我们现在出现的最大的困境是什么呢？是社会各个方面，他们对于每天都在发展和动态的元宇宙，每一个人群体的认知都有它的局限性，而彼此之间在元宇宙的沟通上现在是相当困难的。因为如果我们从元宇宙的A、B、C讲起，那是一个太复杂的问题。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一页都翻过去了。
但是绝大多数人，还需要有数字技术和元宇宙这些基本知识的A、B、C，这是一种撕裂。但是我现在想强调的一条是，我坚信元宇宙或者我们不叫元宇宙，叫什么都可以，这一场革命将使绝大多数人，使社会的主要群体都会成为受益者。现在的问题是突破，元宇宙的发展势必是不平衡的，它在不同的领域也是不平衡的。但是我们应该持相当乐观主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