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丨一代武术宗师，为啥被吴京叫做“坏老头”？

中新网北京3月9日电：(记者李赫 于一文)导演王家卫在谈及电影《一代宗师》的拍摄缘起时写道，“武林当中有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他(叶问)是希望把他的东西传下去。”

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屏幕中的叶问如是，而影片幕后，作为这部电影武术总教练的吴彬，正是当今武林中，那个如叶问般传艺育人的一代宗师。

武林宗师

将吴彬称之为当今中国武林的一代宗师，甚至“绝顶高手”都丝毫不为过。

中国评价习武者武术水平等级的制度为段位制。正式段位，共有三级九段，由低到高分别为一到九段，是个人武术水平和能力的体现。同时，是否为中国武术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有没有不断推动武术事业发展，也是衡量九段资格的准绳，并不是仅凭武术技能就能获得。

吴彬日前接受中新网记者专访时说道：“我因为培养了一些运动员，运动员拿了很多冠军。(并且我)参加过一些很多的对外培训，做武术的推广工作。所以给予我九段。”

制图：于一文。

话虽低调，但有冠军教头、金牌教练之称的吴彬，门下弟子摘取全国比赛金牌百枚不止，各类武术比赛冠军不计其数。1998年，吴彬率领北京武术队参加全国武术锦标赛，男子获金牌8枚，女子摘取冠军11项。而在那时早已享誉全国的北京武术队，正是吴彬在什刹海体校任教年间，从无到有亲自牵头组建的。

他统领下的北京武术队队员，曾远赴日本，“击退”了号称拥有百万之众的日本少林拳法联盟，维护了中国少林武学的正宗之名。

据记载，电影《少林寺》在公开上映之前曾有另一个版本，一些人看后感觉不错，谁知日本少林拳法联盟盟主宗道臣看了后，大为不悦。他说，“这算什么《少林寺》，一放出来，我们的组织在日本就站不脚了。”

据悉，当时日本这个武术组织已号称百万之众。远在1974年吴彬随中国少年武术团访日时，他就与宗道臣就“ 过了招” ，二人是老相识。宗道臣当时曾说：“正宗少林拳在日本，而不在中国。”

后来，中国少年武术队赴日表演。这个团荟萃了当时国内武坛的佼佼者，北京队有严平、李霞、张桂凤、孙建明、黄秋燕、郝致华、王建军、李志洲等，其他省市的有赵长军、刘怀亮、吴坚强、张小燕、郑小平等，可谓豪华阵容，而北京武术队队员组成了其中的半壁江山还不止。

吴彬。于一文 摄

他们在日本表演了正宗的中国功夫，让日本武术爱好者大开眼界。目睹了中国少年武术队的演出后，宗道臣收回了此前的狂言。后来他还多次率弟子到中国访问交流，与中国武术界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而正是这部《少林寺》，让吴彬的弟子李连杰一炮而红。

“坏老头”

被中国少年武术队征服后，曾于嵩山少林习武的宗道臣对《少林寺》提出一些修改建议，并表示愿意出资帮助拍摄。导演张鑫炎听取了前者的意见，并多次赴登封考察，每次路过北京时都征求吴彬的意见，这才有了后来万人空巷的《少林寺》。

而吴彬与李连杰的师徒故事早已为多数人所熟知。在北京什刹海体校担任武术教练时，吴彬从周边小学上千个学生当中选拔了十余名个小孩子，其中就有李连杰。有人说，吴彬因为发现、培养了李连杰而名望大增，可其实，如果没有遇见吴彬，很难说李连杰会不会有日后的成就。

李连杰习武初期，母亲曾以担心影响学习为由，多次让李连杰打退堂鼓。是吴彬苦口婆心动之以情，又动员小李连杰的姐姐协助做工作才挽留住这位武术天才。在李连杰凭借《少林寺》红遍全国后，又是吴彬力排众议，在大赛前夕忍痛割爱，为其开绿灯，才有了后来李连杰“弃武从影”，成为走向世界的“功夫皇帝”。

资料图：李连杰。中新社记者 刘关关 摄

吴彬另一位知名弟子吴京则将他形容为“坏老头”：“这个“坏”是褒义词，就是聪明，是一种智慧，所以，他会化解很多东西。和他不熟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是冷冰冰的人，和他走近了会发现，他是一个老小孩。”

这种聪明，让吴彬总是走在传播中华武术的前端。门下培养出多位“打星”的吴彬，其实堪称中国武术界“触电”第一人。

改革开放初期，凤凰电影制片厂推出影片《塞外夺宝》，该片拍摄制作远比《少林寺》更早。在统一安排下，国家体委派武术教练员和运动员赴港协助拍片。吴彬担任教练组组长，吴彬的弟子王群担任丑角，严平、重洪林演打手。这也被媒体称作中国武术界首次正式接触香港武打片。

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吴彬临时上阵救场，剃了光头，扮演一位护送舍利子的老和尚。正是在拍摄《塞外夺宝》的同时，张鑫炎找到了吴彬，也选中了李连杰，吴彬还向其一并推荐了同行于承惠等人，组成了《少林寺》班底。

吴京和恩师吴彬

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吴彬在日后发现了弟子吴京对电影的兴趣时，力促后者开启从影之路。

吴彬回忆说，在查宿舍的时候，发现吴京经常看一些有关电影的书籍，学习表演和拍摄等方面的内容。吴彬对此非常支持。

“吴京说自己喜欢看电影。我就跟他说你看武打片、李小龙多棒。你(吴京)的师兄李连杰都很受欢迎了。你有这个爱好挺好，最起码你有向往。我就跟少林寺导演张鑫炎说了这个事。”

吴京便和师兄李连杰一样，成了一名功夫演员，并成就了日后一度创下票房奇迹的《战狼》。

Master Wu

拍摄《塞外夺宝》那段为期半年的经历，给吴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认识到：一是向世界推广武术，影视武打片这条路子一定要走下去，而且要走好。二是从事武打片影视是今后老运动员退役的一条出路。

在这样的思考下，伴随着李连杰、吴京相继在影视界“打出”名堂，北京武术队似乎变成了冠军的摇篮，武打影视明星的加工厂，李志洲、孙建明、黄秋燕、寇占文等纷纷“触电”，成为那个年代武打片的一股重要力量。

中国武术八段孙建明在东京举行赴日本推广中国武术30周年纪念公演，吴彬出席。尹法根 摄

而在国内武术界声威日壮的吴彬则将眼光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他不止一次参与赴美调研和交流，目的就是在海外推广中国传统武术。他曾在早年间策划借由功夫片热潮将中国传统武术推广至西方娱乐圈，为此他还特意筹划拍摄北京武术队宣传片，试图用现代手段包装武术。

在北京申奥成功后，他抓紧一切机会向海外人群介绍、宣传武术申请入奥的意义、当前的动态和今后要开展的活动。虽然没能如愿，但武术还是作为非正式比赛项目，得到在北京奥运舞台上展示的机会。吴彬本人也得以在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中成为火炬手。

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在吴彬等中国武术人的努力下，2020年，武术被列入第四届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这是武术首次成为奥林匹克系列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并将于2026年青奥会亮相在世人面前。

为让更多海外人士掌握和喜欢中华传统武术，他早年间经常赴美授课，还专门编写了易于当地受众掌握，“中美合璧”的武术教材，其中包含5个级别15个套路。

这些套路既不是比赛套路，又不是传统套路。吴彬解释说：“美国人知道武术大多通过武打片，教学时告诉他这是某个电影中某个人物的动作，他会特别爱学。”

吴彬还会在教学时，根据时下在当地流行的功夫片内容增减器材动作，这种因需而教的方法受到当地学生的欢迎。

吴彬家里保存着许多儿童蜡笔画等美国小学生的临别赠礼，其中最特别的是有不少苍蝇拍。

这起源于一次美国教学，那时他住的地方蚊虫较多。次年他又一次回到那里教学时，学生担心蚊虫叮咬师父所赠。吴彬表示，这很有意思，他们所传递的信息有个性，不注重形式。他懂得孩子们的真情实意，便从大洋彼岸带回了国内，将弟子们的关怀珍藏。

在美国，人们称吴彬为“Master Wu”，但他并不承认自己是大师。他曾评价自己为：见多识广，敏而好学，虽年近七旬，但身体尚好，为武术事业发挥余热。

这些评价今天仍旧适用于他，唯一不同的，Master Wu如今早已年过八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