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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事点评] 南中国海的“脱华”——土地观念的诅咒

时间:2016-7-8 00:47 0 2335 | 复制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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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雷系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南京大学紫金传媒智库双聘研究员

  2008-2009年,受到大英帝国外交部志奋领奖学金资助,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学习,曾经屡次在LSE图书馆一楼的帝国时期治理文献区逡巡,我对它的好奇在于,这些文献整齐堆放在7-8米高的书架上(可能记忆有误差),印象中有十余列,要查阅这些资料,需要转动像老式拖拉机的手摇把手,把一列列书架错开,然后进去阅读按照年份、事件、部门分类的大英帝国治理文献。
  我当时的感觉是,这是英国居住在一个岛屿,治理海外列岛——甚至把整片大陆当作岛屿治理的政府卷宗集成(《古今大英海外治理集成》),如果英国人也喜欢把这些文献写在竹片上,那么它的意义就像被秦朝里耶人扔进井里的政府文献一样。
  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认识到中国在治理海洋和海岛的落后之处和荒疏的根源——我们中国人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很有趣的字眼变化,不知道有没有史家展开起来进行描述:中国对土地的控制是有极强的集权意识的,但是对于海洋的管理,基本上要求的是人事意义的“称臣”,只要看见海岛、海疆之民跪着,心基本上安定下来,并不需要那里生产什么日常的统治秩序,直到清朝,中国知识分子还在用《山海经》的方式画《海错图》——与此同时,西方的海洋认知科学的艨艟已经进化成航母和舰队了。
  与曾经的日不落帝国相比,英国对于英伦本岛之外的海外诸岛治理是精确和事无巨细的,例如在我们中国人理解的亚洲,他们的治理框架至少是使用“东印度公司”这种架构。但是中国的治理,尤其是海洋治理不仅文献稀薄,而且过于简略,以至于不进入政治学谱系,中国的政治治理神学、庙堂秩序遵循的是“江山社稷”模式,简而言之,就是土地神和谷物神,对他们的祭祀象征着核心的统治秩序。
  2016年整个5月和6月,欧洲和亚洲在平行讨论的事件颇为诡谲:英国在讨论自己是否脱离欧洲,南中国海的涉事国家在讨论南海是否脱离中国。如果在英国生活过,天然会认为英国就是欧洲本身,虽然它像睾丸一样外挂在欧洲这个身体之上,整个英国人种基本上是欧洲的人种基因库集成和混融,整个政治治理逻辑、学术生产、宗教系统更是一个高度欧洲化的产物,在这种情形下讨论英国是否脱欧,就像讨论老虎讨论要脱离猫科动物一样荒谬。
  另一方面,中国天然认为自己是亚洲的内核,或者说是亚洲中的亚洲,在南海问题上中国领导人的惯用表述是“南海诸岛自古以来属于中国的领土”。但是却是在南海问题上,海上的国家开始进行公投和国际仲裁,把南海诸岛及海域“投出中国”。此外中国人仍然在用安南人、驃国人、马来人、菲佣人、交趾人、暹罗人这类陈腐观念来分类自己的邻国,当然,中国也没有像英国一样,形成一批批东南亚跨国混血。惟一大规模海外婚姻机会——越南新娘,变成了一种低端、淘宝式人口贩运。
  问题的关键是,英国的脱欧是主动的,中国的南海脱华是被动的。目前在这个问题上,很多讨论都是在说南海沿岸国家在美国为首的支持下在肢解中国——至少是海上中国;同时在讨论仲裁的国际法理战正转变为一种舆论战,也就是说似乎有一个“国际社会”在孤立中国,用围猎和蚕食的方法将中国的海上“液态领土”分而食之。
  但是在我看来,南海脱华的危机根源在于海洋治理和土地观念诅咒:由于把海洋当作一种边界型的存在,海南在它的国际旅游岛沙滩上已经标示了“天涯海角”,并成为中国低端大众旅游的标志景点,如果依照此话语逻辑,南海是发生在天涯海角之外的“地理绵延”。海南新设的三沙市,其治理的干部也多是海南的岛民,无甚眼界,也无抱负,全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重大使命。
  在笔者参加的一次国际会议上,越南的代表出示了一个“证据”,大概是说清朝的时候,一个西方殖民者海船在南海海域出了一个纠纷和事故,他们找海南的政府官员理论,当时的“满大人”官员说那么远关我何事,直接把这事踢到“天涯海角”之外,让越南官员解决了——越南学者试图用此例来证明自己的南海有效管理起始年代更早。
  其二,中国的所有东部海岸线及其海域都存在严重的管理渎职,形态包括大规模填海造陆,污染直排入海,疯狂捕捞,污染性海产养殖,海岛设施建设和海洋巡查及防务上存在疏漏和敷衍。似乎那些岛都是季节性的,大部分的时节既不适合居住,也没有什么经济意义。
  以上海为例,虽然靠近洋山和浙江嵊泗列岛,上海人近海不亲海的程度令人吃惊,上海市民离岸去海的次数、时间少得可怜。上海人不仅忘了自己在西方列强开埠之前存在千年的“沙船文化”,只是紧紧抱着“黄浦江”“外滩”“租界”来经营上海的未来。周末的上海,无论有钱人还是没钱人,都喜欢进入“租界”和“新天地”类空间来进入文化体验——他们忘了日本殖民中国期间的妓院也叫“新天地”。在微信社交圈中,上海的一些年青人甚至仍然使用“法租界”这种地理标记,连“前”字都懒得加。在这个意义上,上海没有“海内”和“海外”,只有“浦东”和“浦西”。
  上海人的这种海洋陌生某种程度上是有理由的,因为如果去到中国的岛屿,例如嵊泗、舟山,那些岛屿其实更像一个落后、没落、设计失败的三线内地城市,没有什么海洋特征。
  再回到文章初始的描述,英伦诸岛无论怎么脱欧,其实都是脱不出去的,它的脱是形态之变,例如成虫化成蝴蝶,蝴蝶结成重茧。因为英国就是欧洲,这是毫无疑义的。
  发生在中国的南海“脱华”,它是物理性的和认知性的,中国正在加速陆地化退缩,形成一个四面危邻的陆地之岛,尴尬的是,郑和这个惟一国际航海人物,清朝、民国、早期中华人民共和国时代的文人和知识分子都甚少讨论,对于魏源等人来说,郑和不是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吗?中国如此,东南亚国家对郑和的学习和认知更是淡漠。这种隔膜、忽视和倦怠,就像当代知识分子从来不讨论中国的卫星发射和杨利伟一样,似乎他们只是在一个封闭的政府大院实验室里飞翔,与民与知无甚关联,原因究竟何在呢?

来源: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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