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故事会》：雕刻生命与记录生命的人

本周末《赶集故事会》的第六站四川牛佛大集如约而至，已将完结。六周六个大集，30余段集中故事着实让人百感交集。我们收到了很多真挚的反馈，感谢大家以各种方式解读我们这次的创作，也很荣幸陪伴你们走回旧时光的赶集生活。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的叶宣妤将她的感受写下，导演组在她的文字中备受感动，特此刊发分享。创作的路是曲折无垠的，而能被读懂，实属幸运。谢谢和叶同学一样的观众，让我们得以纪录、分享更多「现实生活中的细微之处」。 有缘的话，下季、下集再见～
《赶集故事会》：雕刻生命与记录生命的人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叶宣妤·
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与腾讯视频联合出品的纪录片《赶集故事会》放送已至尾声。本周六，四川牛佛大集将如期上线平台，奔赴与观众“一期一会”之约。自开播以来，《赶集故事会》受到多方关注，其中，好评者有之，如“中国纪录片研究中心”撰文将其定义为一次“散装”纪录片的突围；陈培浩在《文艺报》中写到该片是在“关切生命深处的困境”下创作出的作品；同时，也不乏质疑的声音：“受访者看向摄像头”这一传统纪录片“NG”镜头为什么保留下来？摄制组竟选择网红入镜？……各方评论，不一而足。本文将目光投向剧集及其由此生发出的多义性，看置身于“野生味十足”的集市空间的中国人，何以雕刻生命、记录生命。


「打破“墙面” 向阳而生」
在当下这个如本雅明所言的“灵光消逝”的机械复制时代，文化产品的批量化和碎片化生产随处可见。对此，《赶集故事会》导演王圣志曾在与“影视产业观察”的对话中提出“用破碎化对抗破碎化，用破碎化成全破碎化”的创作理念，其做法是将在大集上捕捉到的片段故事以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章回体形式连缀起来，每集四或五个回目不等，配之以摄影机说书人的形象、生动机趣的旁白，俨然如片名所言，一次大集，亦即一场“故事会”。


这意味着，宏大叙事的“墙面”被大胆而彻底地打破了。《赶集故事会》不追求题材的远大高深，而回到现实生活中，聚焦于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寻常一隅——民间集市——中的人、事、物；主体不一，有贩卖瓜果的大哥崔敬余，有带孩子体验生活的“木奶果姐姐”周丽欣，也有专为拍摄而来的平台自媒体人耿容沛等，他们的身份和赶集目的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在片中拥有属于自己的“章节”；在结构上，摄制组没有事先安排脚本，只对备选的拍摄对象做初步沟通，于是，全片不再是预定调和的产物，而充满了偶然因素，在绝大程度上仰赖后期的素材挑拣、段落复盘与整体型构，后者则通过章回体式的使用确定了其条理性、相关性和无限开放性。




真正落在“人”身上的精神内涵和生命意蕴就此浮现出来。在《赶集故事会》中，观者找不到个人的刻意煽情和人设的精心塑造，唯有受访者“此时此刻”真实的生活状态，即使出现他们对过往只言片语的提及，也似是与老友的平静道来，而非宣泄。如海南兴隆大集中开着旅游车赶集的小王哥，对人生的三起三落付之一笑，重振旗鼓，继续生活；沈阳造化大集里卖杀猪菜的李德春前半生过得不如意，他却说“天老爷别摁脑袋，别让我死了，就没事，能起来”；再如认为“除了本都是利”的卖草席大爷，坚信“看到结果就不累了”的饭店阿姨……这是怎样一群人？




诚然，他们都是生活中的普通人； 但是，就其精神力量而言，又坚如古希腊英雄般，面对浑如长夜的辛劳与苦难，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乐观心态，在时光长河中悉心地积攒着生命经验，坚毅地打磨着自己生命的尺度。 备受争议的“平台网红”亦然。 不论是捣鱼刺的小胖田超，还是想当真心英雄的耿容沛，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展现一种积极生活的可能性。 这可能性绝不会因其工作性质的特殊便被抹煞，相反，甚至已经成为了当下社会不容忽视的热点之一。 可以说，《赶集故事会》以有限的镜头捕捉无限闪烁的人性的光芒，通过定格行将逝去的时间，给予了个体生命以温暖的记录。
此外，还存在另一种意义上的打破“墙面”。戏剧领域中“第四堵墙”说法缘来已久，指一面在传统镜框式舞台中虚构的“墙”，分隔开了舞台与观众。与此相对，在传统纪录片中似乎也矗立着无形之墙，隔绝访者、受访者与观众。


《赶集故事会》做了特别的突破。一方面，摄影师“陈铁憨”打破了“墙”，与受访者共同生活，如试吃环节，他将葱、西瓜、酒尝了个遍；招呼老奶奶一起对着镜头比耶，与邻里乡亲们成了朋友……至此，“陈铁憨”获得了除在摄制组外的第二个身份——“剧中人”，充当起了叙事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旁白打破了第三人称叙述的“墙”，由知识分子精英式的解说转换为了充满人情味的“我”的诉说。在此之前，传统纪录片为了保持绝对客观性，“我”这一主观视点是备受阻抑的。《赶集故事会》反其道而行之，赋予了第一人称的“我”生命，让“我”带领着观众朋友一起感受大集的所见所闻，风土人情、美食佳肴，无所不有；“我”也能发表所思所想，如陕西焦岱大集中对于“我父亲”的感想，不掺杂大众经验，极具私人气质，仿佛一位友人只是在与观看的人们说些体己话。这样一来，纪录片不再流于冷 冰冰的严肃表达，而拥有了情感的热度。


「“冒犯”观众 祝福观众」
纪录片导演弗雷德里克·怀斯曼将“受访者直视镜头”视为影片的一道“伤痕”。这类在传统纪录片制作中被认为是“NG”镜头的影像，倘若不剪去，将在很大程度上颠覆观众的常规期待，使其 感觉陌生和不适，继而感到自己被“冒犯”。《赶集故事会》重新正视“伤痕”，挖掘了这一不可能镜头的更深层含义。


一是增加观众的参与感和沉浸感，打破现实与屏幕之间的界限，让观众感受到一种被注视的错觉，从而一下子被拉入了大集的世界中；二是建立情感联系，如山东费县大集中，人们频繁地直视镜头，老农看着镜头吃菜、“羊汤姐”刘泽玉对镜头宣传自家摊子、大集摊贩们向着镜头快速回眸……一张张淌着热汗的脸，一双双诚恳的眼睛，当它们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占据画面，挤进观众的视线，没人能视而不见——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灵光”或许将在某个对视的瞬间击中心灵。


除此之外，观众还有一个被“冒犯”的理由：《赶集故事会》的“综艺感”，是否削弱了纪录片的主体性？实际上，在纪录片中适度融入综艺感并非坏事，片中活泼可爱的花字、极富网感的官方吐槽、快节奏的互动性等综艺元素能有效提升观众的观看效果，减少传统纪录片可能带来的沉闷感，也符合大集生机勃勃的基调；有利于拓宽受众群体，如吸引原本可能对纪录片不感兴趣的观众群体，从而扩大其影响力。由此观之，摄制组不但在叙事上打破“墙面”、勇于创新，而且在影像表达上也不吝于尝试多样化的拍摄手法和“跨界”创作模式，不可不说是对传统纪录片种种规范束缚的质疑与反思。


在“冒犯”观众的同时，《赶集故事会》又给予了观众温和的祝福。这源自节目的一个保留环节：摄制组即兴选择一件道具，作为收束全集的“点睛之物”。山东费县大集里那块代表真心的红色聚乙烯塑料爱心，陕西焦岱大集中象征着光亮和希望的马灯，海南兴隆大集里遮阳的手工云朵，沈阳造化大集上给世界加上梦幻滤镜的砂纸，云南澜沧大集中自由的哆啦A梦竹蜻蜓……意象化的影像语言为每一场大集作了美妙的注脚，也寄托了摄制组对观者的美好愿景：从现实的各个角落，挖掘生活的诗意，体味生命的深广。






「结语」
“只有最大最亮的几颗星星的天空不算天空。”德国诗人布莱希特如此说。作为一部尝试以实践探讨纪录片本体意义的作品，《赶集故事会》要成为的恰恰是传统标准化表达之外的独特的“星星”——而只要迈出这一步，尚且不论体量几许。王圣志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谈到：“如果下一次再做同类型的话，我会全部依赖发现系统，导演自己在现场随便发现，随便玩。”我们期待着第二步、第三步，乃至更多。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关于生命，我们如何雕刻？用‌玉石雕刻刀，这没问题；但同时，我们也用厨刀，用螺丝刀 ，用钻头，靠一番手艺，靠灭而复燃的希望与理想。关于生命，他们又怎样记录？依据传统摄制手法，当然可行；但是，他们想试试不一样的，比如说，以创新，以反思，以温情脉脉，以落脚于现实生活的细微之处。




《早餐中国》团队烟火气新作——
六集野生大集纪录片《赶集故事会》
6月22日起
每周六18:00 腾讯视频
每周六22:25 海峡卫视
每周一21:15 东南卫视
准时开集！
“请把我留在这时光里”
-《赶集故事会》-
由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卫视中心与腾讯视频联合出品的六集以“集市”为主题的系列纪录片，带人们探寻人间烟火，发现各地独特物产与美食滋味，挖掘大集上新奇的人、物、事，展现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各地民间大集包罗万象、有滋有味的生活场景，突出“非标准化生活”的稀缺性，为观众提供一次通往旧时光的治愈之旅。
编辑 | 陈亦阳
主编  | 吴怡吟
监制 | 王圣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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