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鹏：《监察》：职场剧的创新与拓展

由于家庭和职场是现代人生活中最常遭遇的两个空间场域，因而家庭剧和职场剧成为世界上各个国家电视剧创作最为集中的题材，也就不难理解了。对于职场剧的创作，往往有两种比较典型的方式，一种是对职场的细部或专业呈现，也可称为行业剧，即通过某一行业来呈现职场。比如在欧美日韩比较成熟的刑侦剧、医疗剧等，都属于此类职场剧。另一种则只是把职场作为背景，利用背景而讲述各种故事。对这种类型的电视剧而言，实际只有职场剧之名，而无职场剧之实，职场只是空间的凭借而已。在我国，近些年的职场剧往往属于后者，出彩的不多，越来越为观众所诟病。


《监察》海报
近期热播的韩剧《监察》，在这两种主流创作方式的基础上，实现了一定程度的类型融合和创新，取得了较好的口碑和收视效果。这种创作上的拓展，可以给国产职场剧提供一些启示。
类型上的融合与拓展
《监察》讲述了一个名为JU建设的建筑公司的监察室，在新来的组长带领下，查处各种问题，最终使公司正常运作的故事。《监察》将故事设定在公司之内，巧妙之处在于它将关注点聚焦在公司中的一个部门——监察室。这是一个对普通民众来说相对陌生的部门，人们对于公司内部监察部门的运作知之甚少，电视剧着力于此，无疑在调动受众的收视兴趣之上，占了先机。
《监察》中的监察室，主要作用就是监督、检查公司内部涉及的腐败等违法违纪之事，所采用的监察手段方法与一般的刑侦查案并没有多大区别，因此这是典型的融合职场与刑侦的电视剧。电视剧将职场设定在建筑公司之内，所以故事情节和违法违纪行为都与建筑行业相关，既有建筑公司独有的建筑过程中的贪腐行为，也有一般公司中招聘、职场霸凌以及情报出卖等可能存在的问题。《监察》正是通过一个个问题的发现与查处，使公司存在的问题和漏洞得以解决，从而维护了员工的合法权益和公司的稳健运行。在既有的类型套路中，有贴近受众的生活场景，也有陌生化的生活体验，这是该剧在类型融合上的巧妙之处。
叙事上的对比与冲突
类型上的融合与创新，为电视剧的开拓提供了先机，这是电视剧成功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在类型的框架之下，要有好的故事才能够吸引观众在新鲜感过后，仍持续地观看电视剧。于此，《监察》在一个个查处违法违纪事件的过程中，制造强烈的对比，来凸显矛盾，既在故事中制造悬念，又在伦理道德上形成冲突，从而强化了故事的看点。
《监察》是职场剧与刑侦剧的类型融合，但更是刑侦剧的拓展。相较于公检法等政府执法机构，公司内部的监察部门是没有执法权的，因此监察室对于公司内部的调查与审核，不是置之事外的第三方，而是共同利益中的一环，是在复杂共生的场域之中处理相关问题，因而就有了更多的矛盾点，这既是区别于一般的刑侦剧的个性之处，也是职场剧的特点之一。
除了显见的对比和冲突之外，剧集还人为地制造了冲突点。这些冲突主要表现为老道冷静的组长与热血温情的组员之间性格和行为处事的差异，以及粗俗奔放的副社长与文雅克制的社长之间的冲突，而这两人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种对比让故事的讲述更富层次。如果说组长和组员之间的冲突是显性的，表现在处理每一个违法违纪事件时，二者处理方式的不同，那么正副社长之间的冲突和对比，则是潜隐的。这种潜隐，暗含在整个故事叙述线索之中，表现为家族企业内部对于权力的争斗。因而，每一件违法违纪事件的查处，都制造了一个悬念，其中潜隐冲突制造的最大悬念，是持续吸引观众的动力源。
主题上的深化与升华
在类型融合的基础上，有了合理且有张力的故事，电视剧基本就可以达到市场上成功的标准了。然而如果要更进一步地感染受众，并让受众有思有想，而不仅仅是娱乐，则需要在主题上进行深化和升华，《监察》也做了一定的尝试。
实际上，几乎所有涉及违法罪犯题材的电视剧，在故事和人物之间天然地有了善恶之分，即违法违规的是恶的一方，监察的是惩恶扬善的一方。时下很多电视剧，在进行内容叙事上会深挖违法犯罪一方的动机或根由，这不失为一种创作方向。不过，《监察》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犯罪剧或刑侦剧，而是一部职场剧，因此部门内部的人才是需要着力塑造的对象，重点挖掘人物个性、职业伦理、职业表现及背后因由。
李正夏扮演的组员是一个拥有幸福家庭、受着宠爱长大的年轻人，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关系有着美好的想象和信任，可作为监察部门的新人，虽有热血却缺乏经验；申河均扮演的组长不停地跳槽，为公司解决违法违规问题后，又觅寻另一家。他老练而成熟，表现得既冷血又苛刻，而这或许与他曾经受到的创伤有关。这正是电视剧想要着力渲染和引发观众思考的地方，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或许会影响到职场表现，如此，电视剧主题上的深化和升华可能就得以达成了。
当然，《监察》的瑕疵也不少，比如为了突出组长和新组员之间的对比，将前者塑造得太过霸气和硬气，以至于缺少“人味”；为了凸显组员的单纯和善良，某些时候近乎愚蠢了。另外，晋久扮演的副社长的角色，工具性太过明显；虽然掺杂着部分喜剧元素，但有些人物形象刻画过于脸谱化。电视剧后期，很明显地想要用组员的开朗热情来感化冰冷的组长，而组长也通过一个个事件的处理让其在工作中逐渐成熟，二者的正向奔赴带有明显的理想主义，虽然并不特别违和，但也有强施的意味。总的来说，《监察》在类型融合、故事叙事以及主题深化等方面的创新和拓展，确实可以给部分将职场剧降智为爱情剧的国产电视剧一些启发。希望这些启发可以转化为具体行动，进一步激励创作，生产出更优秀的国产职场剧。
（吕鹏，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研究员，影视文化与视听传播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