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一部很好下饭的悬疑剧？｜对话《雪迷宫》主创

文｜未盈‍‍‍‍‍‍‍‍‍‍‍
今年的悬疑剧总是在搞一些新花样，异域气质浓厚的《边水往事》刚刚完播，一部东北幽默的悬疑剧《雪迷宫》又开始热播了。《雪迷宫》讲述的是1997年禁毒局还未成立时，面对突然爆发的毒品危机，年轻刑警们与穷凶极恶的贩毒集团斗智斗勇的刑侦故事。
这部剧有一个很硬汉的名字，和一颗很软萌的心，前五集的观感，让骨朵感觉不像在看一部快节奏的悬疑剧，而是一部轻松愉快的警队探案日常。

这个专案组的办公室设在食堂里，有一个从一线退下来的老刑警“老舅”给大家做饭。这边碎嘴子郑北跟老舅咔咔一顿下棋，那边顾一燃蒙上队员们的眼睛，像教小狗儿似的教大家辨别毒品的气味。
这个专案组里的武力担当是被毒贩吐槽“小东西”的矮个子女警察，一脚放倒一个毒贩的那种；头脑担当是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弱柳扶风”的糙汉子，多喝两杯咖啡都得跑一趟厕所。
组长郑北是嘴硬心软的大家长，把队友训哭了以后还是大半夜爬起来给人家买包子送过去，在被窝里偷笑的顾一燃早就看透你了好吧！
这样严肃但也好玩好笑的观感，恰恰是导演吕行想给观众营造的“下饭氛围”。


吕行在2015年时非常喜欢极致硬核的悬疑剧，所以做的第一部悬疑剧《无证之罪》也是硬核推理风，当时备受观众好评。但随着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他更喜欢看一些可以调剂紧张情绪的轻松剧集，在吃饭的时候也能陪伴自己。所以就创作了《雪迷宫》这样一部“让观众很好下饭”的悬疑剧。
“这种定位对悬疑剧来说不是一个普遍现象，因为悬疑剧都希望尽可能让观众牢牢盯住，没有任何尿点。但我希望《雪迷宫》能够更多地融入观众的日常生活里，变成一个喜闻乐见的作品。”
特殊年代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1997年的东北禁毒故事，是《雪迷宫》的背景设定中最为特别的地方。
“大多数禁毒剧的地域背景都位于金三角，或滇缅边境，发生在北方城市的禁毒故事很少。”稀缺性是编剧张鸢盎将故事设定在东北的重要原因。不仅如此，1997年的时代背景也有特殊的历史含义。
1997年是公安局正式成立禁毒局的前夕，当时很多刑警都缺乏禁毒的专业知识，但是整个90年代冰毒犯罪特别猖獗，张鸢盎说：“从1991年中国广东开始出现冰毒，后来逐渐由南向北发展，东北接触冰毒比较晚，专业认识也晚。我们和当年参加禁毒工作的一线刑警聊过，他们那个时代要办的案子很多，对毒品案件基本上是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积累经验，所以开展工作很难，直到1998年8月份公安部正式成立禁毒局后，警方才开始系统学习。”
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时期，《雪迷宫》里的东北警队在面对新型毒品案时，因为缺乏专业知识和与毒贩过招的经验，遇到了种种危险，比如黄景瑜饰演的刑警队长郑北就在卧底交易时，因为一句话拒绝了毒贩的摇头丸，差点被手榴弹炸死。


要想突破眼前的困境，就需要一个更先进的外援。为了剧情的合理性，编剧团队特地在重案组中加入了广东的毒品专家顾一燃，来教授他们更专业的禁毒知识。顾一燃一方面是团队中的智商担当，另一方面也是搞笑担当，编剧围绕着他设计了很多南北差异的笑点，比如顾一燃来到东北后，第一反应就是东北的春天怎么这么冷，披着大衣瑟瑟发抖的样子，属实是南方小土豆上身了。
这些警队日常生活中的笑点，给这部剧沉重的底色上，添加了许多轻盈的气泡，让《雪迷宫》的节奏相比于很多悬疑剧更加轻松。同时这部剧悬疑探案线的推进也没有过密，有种娓娓道来之感，用更细腻的镜头记录了东北的众生态。


这种节奏上的平衡感，是张鸢盎思考良久的选择：“其实观众对悬疑剧的节奏要求比较高，希望能快速地强情节推进。但同时我们也能感到很多观众的生活压力很大，如果剧情压迫感过强，没有喘息的时间也会看得很累。所以我们选择加入很多轻松幽默的生活戏，与悬疑的强情节做一个对冲，当剧情中很多紧凑的探案情节发生时，观众可以有一个喘息的时间。”
正义与邪恶的交锋‍‍‍‍‍‍‍‍‍
刑侦剧的主线永远是正邪之间的较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但除了猫捉老鼠以外，猫也有猫的生活，老鼠也有老鼠的生活。《雪迷宫》在塑造正反派时的难得之处，恰恰是没有塑造脸谱化的英雄或坏蛋，而是将他们生活化的一面挖掘了出来。
禁毒小分队中，爱吐槽的东北糙汉郑北，高冷傲娇的毒品专家顾一燃，东北铁憨憨赵晓光，武力值max的“疯狗”瑶，还有表面威猛、内里羞涩的痕迹专家丁国柱。他们不探案时的日常生活，堪称人间真实，一听顾老师讲课就犯困，一到鸡架店就精神起来，还有各种搞笑互怼，简直像演我上班，让观众的代入感很强。


这些虚构的影视角色原型，也是来自于那些一线的干警。张鸢盎说：“我们和很多东北老刑警聊的时候，他们会将那些惊心动魄的大案讲得特别生动有趣，很有幽默感，我能感受到他们在用一种比较幽默的方式来消解禁毒工作里特别沉重压抑的那部分。即使再勇猛的警察，也不是铜墙铁壁，而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可当他们披上警服，就能以血肉之躯去对抗凶恶的罪犯，这是我觉得最闪耀的地方。”
而在反派的塑造上，章宇饰演的保安姜小海，是凶案的目击者，却在审讯中撒谎，他的模样普通，城府却颇深，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暗含深意，引发了观众的很多猜测。比如他用烟丝帮郑北止血，但是敏锐地感受到郑北对他的怀疑，于是立刻邀请他来家中做客，借姐姐之口来帮自己圆谎。


因此姜小海的神秘身份也构成了《雪迷宫》的悬疑看点。而随着刑警办案的深入，粤东毒枭谢启城、人狠话不多的豪哥、玻璃厂老板秦义，这些接连出现的毒枭，勾连起了一张冰毒网络，中间还出现了许多运货的小毒贩和瘾君子。
“其实我们走风时发现很多大毒枭不是刻板印象里走路带风的大佬，而是非常善于伪装的普通人，走在路上可以完美融入到普通老百姓里。所以我们设置的一些反派角色，就有很强烈的隐藏和伪装的特点，他们表面上是一些修车店店员、送奶工、温柔无害的家庭主妇，但是暗地里就是毒贩。在真实身份暴露前，观众可以享受和警队一起猜测解谜的过程。”张鸢盎表示。
在警队侦查反派的过程中，既是一次次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是一次次热血团魂的展现。吕行表示：“我希望观众能够被探案小分队的真挚和勇气打动。因为我在读这个剧本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很像一个打团战的团队，相互依靠、相互帮助，那种自然流露的真情是很动人的。”
打破东北悬疑剧的固有想象‍‍‍‍‍‍‍
在执导《雪迷宫》之前，吕行有多部高口碑的悬疑代表作，尤其是短短12集的《无证之罪》，以一起连环杀人案为主线，讲述了东北警察严良在重重迷雾中追寻真凶的故事。快节奏的硬核推理，人性的复杂和多变，将社会派推理做到了国产剧的新高度。
但这次32集的长剧《雪迷宫》，和吕行以往的风格很不同，没有冰天雪地，也没有残酷血腥，更多的是一种轻松有趣。这一方面来自于剧本的设定，另一方面吕行也有意识地去打破东北悬疑剧的固有印象。
从宏观上，他将生活剧的类型元素叠加到悬疑故事中，做成了一部刑侦生活剧，“通过缉毒小组，展现了那个年代公安干警火热的缉毒生活，同时又展现了我们东北人的乐观精神。”从细节上，他将故事放在了夏天，一座没有那么破败的城市里，更多还原一些东北烟火气的场景，比如鸡架店、烧烤店等等。


但这种热火朝天的生活气质，不可避免会拖慢了一些悬疑剧情的强节奏，为了让观众追剧时更有代入感，吕行在拍摄时会用大情节和小情节的手法来处理。“在悬疑大情节的烧脑前提下，我们会设计很多小情节让观众共情人物，哪怕人物遇到一件很小的事情，期待观众也会为此担忧，这是我想在长剧集里吸引观众的方式。”
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证之罪》播出后，悬疑剧市场逐年发生的变化。吕行发现：“那时市场上短剧集很少，我们还是‘人无我有’的状态，所以能吸引很多观众。但随着悬疑剧的发展，涉及到的题材越来越广泛，很多剧集都会将各种各样的犯罪奇观展现给观众。我认为如果只是一部单纯奇观性的剧集，可能已经很难吸引观众了。”


在悬疑剧逐渐走向同质化的市场情况下，吕行准备继续朝类型融合的思路探索创新。刑侦生活剧是一个方向，而今日官宣杀青的《势在必行》是另一种尝试。“这部剧会将刑侦的视角放进监狱里，这是以往悬疑剧里不太常见的空间。所以人物基本上都是狱警、犯人、管教的同事。这种空间和人物的陌生，也会给观众带来新鲜感。”
正是从剧本层面的贴近生活，角色层面的热血团魂，和导演层面的大胆突破，才让《雪迷宫》成为了一部名字很冷硬、内里很软萌的轻松下饭悬疑剧，在这个秋天给悬疑剧增添了另一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