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人民币跨境支付“架桥铺路”？CIPS业务规模突破600万亿背后，有哪些大变化

2025年1月初，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新增一家直接参与者——工商银行迪拜国际金融中心分行（下称“工银迪拜”）。此前2024年12月，工银迪拜与郭勒穆特银行、青岛银行的CIPS直接参与者资格一起获批，青岛银行也因此成为山东省内首家获此资格的法人银行。
这也意味着，CIPS系统直接参与者即将突破170家，总参与者将超过1630家。另据第一财经从CIPS运营主体——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下称“跨境清算公司”）了解，截至2024年末，CIPS累计处理各类业务金额已有约600万亿元，最近3年业务笔数和金额复合增长率均在30%以上。


作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载体之一，CIPS上线9年多来是如何为人民币跨境使用“架桥铺路”的？第一财经在采访中了解到，业务量持续提升、影响力不断扩大背后，CIPS的功能丰富度和便利度、网络覆盖的广度和深度、流程标准的透明度和国际化程度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已成为人民币跨境支付的主渠道。
伴随人民币国际化持续推进和金融对外开放迈向更高水平，CIPS的创新优化举措还将持续。与此同时，关于CIPS如何与SWIFT、mBridge等不同技术、不同货币或货币形态下的国际支付清结算系统协同共存，仍是各方共同关注的重要话题。
600万亿业务量背后：1629家参与者，境外占比过半
跨境清算公司日前披露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2月末，CIPS系统共有直接参与者168家，间接参与者1461家。其中，12月新增7家直接参与者和36家境外间接参与者，同时，工银迪拜等3家银行的直接参与者资格获得批复。
CIPS是专司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业务的批发类支付系统，2015年10月和2018年5月，CIPS（一期）和CIPS（二期）先后投产上线。从数据来看，上线9年多时间里，CIPS的参与者数量、覆盖区域、处理业务规模等均保持了较快增长。
在网络覆盖上，上述168家直接参与者中，既有银行，也有金融基础设施，中债登、上清所、城银清算、网联清算、农信银、银联、香港金融管理局CMU、外汇交易中心均在其列；既有中资银行，也有外资银行；既有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和区域主流银行，也有跨境业务特点突出、专业化程度高的地方性银行。
据了解，目前CIPS系统1600多家参与者中，境外直参占比达到71%，境外间参占比达到62%，境外参与者占比超过一半。其中，1461家间接参与者分布在全球119个国家和地区，业务可通过4800多家法人银行机构覆盖全球185个国家和地区。其中，有2296家机构（95%以上为外资银行）来自共建“一带一路”的136个国家。
第一财经注意到，最近两年，CIPS境外参与者拓展不断取得新突破。比如，2023年8月，CIPS首次接入南美洲直参（交行巴西子行BOCOM BBM），实现直参六大洲全覆盖；2023年12月，渣打银行（香港）作为CIPS首家境外全球系统重要性外资银行直参上线，CIPS参与者类型进一步丰富。
目前，CIPS已经形成以中资银行和清算行为骨干网、系统性重要外资银行相互支撑的全球网络体系，成为发挥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主渠道”作用、服务人民币国际化、支持上海打造金融资产配置中心的重要抓手。
在人民币支付业务规模上，第一财经从跨境清算公司了解到，截至2024年12月底，CIPS已累计处理各类支付业务金额约600万亿元。其中，2023年，CIPS累计处理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金额123万亿元，同比增长27%；2024年，CIPS累计处理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金额175万亿元，同比增长43%。
综合测算，2022年至2024年，CIPS业务笔数和金额的复合增长率分别达到35%和30%。
如何提升CIPS服务可获得性和服务实体经济效能
覆盖面扩大、参与者增加、业务量增长的背后，都需要系统功能的不断丰富和优化作为支撑。据第一财经了解，在2023年，跨境清算公司集中发布了CIPS港元业务、汇路指南、数据洞察、直参轻量化接入方案、跨行账户集中可视、全额汇划、支付透镜、CIPS报文直通开发工具、API接入服务、自动化测试服务等十项网络功能及产品服务。这些功能和产品服务可以帮助解决跨境人民币业务主体的多重实际关切，包括将人民币快捷、高效、准确地汇到对手方，银行按需追踪业务变化趋势、降低初期投入并快速接入CIPS系统开展业务、明确到账金额、及时了解支付信息及汇款进度等。
2024年，跨境清算公司又上线了退汇、索费功能，持续提升参与者业务办理效率；开展业务系统升级改造，优化接入方式和工具，实现CIPS服务全网开放，不断增强用户粘性；丰富CIPS自动化测试平台功能，大力提升用户使用体验。
以港元业务为例，该业务将原来单一的跨境人民币支付扩展为跨境多币种支付系统；而随着CIPS的参与机构类型更加多元，CIPS采用了软、硬件一体化方式的直参轻量化接入方案，将可视化业务操作模块、直通式接口模块及安全模块预置于硬件设备，为中小参与者快速接入CIPS系统开展业务提供简便、快捷又安全的路径。IMI副所长、中国人民大学长江经济带研究院院长、财政金融学院教授涂永红此前表示，这有望帮助CIPS更快、更多地接入境外参与者，进一步提升影响力和市场份额。
从使用体验来看，据第一财经了解，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点，有公司表示，在传统跨境汇款模式中款项不能全额到账是困扰付款单位的难题之一，由于转汇行扣费金额的不确定性，付款单位在汇出前无法预知最终到账金额，CIPS全额汇划服务有效解决了这项难题，带来更为高效的业务直通处理能力，提供了到账金额可预测的跨境支付服务。
也有很多应用CIPS产品的央国企人士纷纷表示，新功能降低了跨境人民币业务成本、提升了效率。以汇路指南服务功能为例，该功能类似于互联网电子地图，为跨境汇款提供“导航”，帮助用户甄选快捷汇款路径，有助于人民币快捷、高效、准确地汇到对手方。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2月底，汇路指南等数据服务的使用机构超过300家，用户15000多人。
又比如支付透镜服务，该项功能类似于互联网购物的订单派件状态查询，可通过展示完整的跨境支付状态实现全天候业务查询功能。海尔财务公司曾表示，支付透镜可对每笔跨境收付业务进行全程可视化追踪，成为客户收付路径的一站式窗口，这实现了资金高效到账、收费透明、汇款信息精准传递。
一个最新的好消息是，2025年节假日期间，CIPS将继续采用“大额、ACS（中央银行会计核算数据集中系统）同步连切特殊工作日支持CIPS对外服务”的方案对外服务。据了解，自2023年10月起，CIPS实现了在中国节假日期间的持续运营，目前，CIPS系统对外服务时间为工作日及中国节假日期间24小时提供服务，覆盖全球各时区金融市场，能够满足全球用户的人民币业务需求。
助力互联互通机制更通畅
当前的CIPS，不仅支持实体经济的人民币跨境收付需求，也支持券款对付（DvP）、人民币对外币同步交收（PvP）、中央对手集中清算（CCP）等各类金融交易的跨境人民币支付清算，先后为债券通“北向通”“南向通”“跨境理财通”“互换通”等内地与香港间的互联互通机制提供清结算服务，便利国际投资者参与和管理在中国的金融业务。
伴随互联互通机制不断优化和升级，CIPS也迎来了业务发展的多个关键节点。2017年10月，CIPS开始作为债券通“北向通”唯一资金结算通道，支持债券通业务发展；2019年10月，上线投产清算机构借贷业务报文第一阶段（直接借记）功能，同步为网联和渣打银行开通业务权限；2020年4月，上线投产清算机构借贷业务报文第二阶段（借记确认）功能，支持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便利香港、澳门地区电子钱包在内地使用。
2021年9月，CIPS增加港元业务，支持债券通“南向通”投产上线；同年10月，CIPS作为指定资金结算渠道，支持粤港澳大湾区“跨境理财通”开通。2023年5月，CIPS系统支持内地与香港利率互换市场互联互通合作（互换通）。
此外，CIPS还支持大宗商品跨境人民币业务，支持深圳前海联合交易中心的人民币计价大豆离岸现货交易和上海油气交易中心的人民币计价LNG天然气交易。
就在2024年12月26日，人民币跨境资金清结算服务（清算通跨境业务）上线仪式在海南省海口市举行。据了解，该项服务首次实现了通过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为海南国际能源交易中心的铜现货交易提供资金清结算服务。首批均为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直接参与者的四家金融机构加入，为清算通跨境业务提供了更加便捷高效安全的跨境人民币资金结算渠道。
此前，12月9日，上海清算所与跨境清算公司联合推出了大宗商品现货交易清算通跨境业务，并在海南自贸港试点开展，成为全国首例大宗商品现货非居民交易数字化示范性产品。
更多协同空间和挑战，以及误区的打开
近年来，跨境清算公司也持续深入参与国际标准治理，不断提高CIPS标准国际化发展水平。
比如，作为全球法人识别编码基金会（GLEIF）董事所在单位，跨境清算公司持续推动全球法人识别编码（LEI）在人民币跨境支付领域的落地应用。基于ISO 20022标准和LEI码，支付透镜、账户集中可视、全额汇划等一系列产品服务，也通过国际标准在CIPS产品服务上的落地应用，助力解决跨境支付业务中标准不统一、流程冗长、透明度低等问题。
跨境清算公司先后担任ISO 20022标准复审意见研究组和ISO 20022标准修订工作组召集人，牵头组织英、美、日等国专家开展新一代ISO 20022标准的研究和修订，为国际标准协同贡献了中国智慧。2024年，跨境清算公司还与SWIFT（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共同研究推动并完成信用证业务国际标准化组织评审，弥补了ISO 20022在信用证报文领域的空白。
不过，协同的另一面是“竞争论”甚至是“替代论”。当前全球经济新形势下，跨境支付和清算结算的效率与安全性无疑愈发重要。在CIPS与SWIFT、mBridge（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等并存的局面下，如何正确认识不同技术、不同货币形态下的国际支付清结算系统功能，又该怎样平衡和协同不同类型系统的发展？
这是业内一直关注和探讨的重要话题，也是接下来CIPS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
对于CIPS能否以及会否替代SWIFT，曾任SWIFT首任中国大陆董事的中国国际期货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永利曾指出，希望以本国跨境银行间支付系统替代SWIFT的想法并不合理，实际上也很难成功实施。
“SWIFT只是国际支付清算体系中的支付报文管理与通讯体系。如果设想以CIPS替代SWIFT，就意味着支付报文体系必须接受中国的主权管理，将很难充分吸引其他国家的广泛参与。因此CIPS应聚焦于资金账户体系建设，而将支付报文体系独立出来。”王永利说，如果每个国家都要建立自己主控的资金账户和支付报文体系，国际支付清算体系的运行效率将大大落后，是非常不合理的，这也是不少国家致力于这样做却很难成功的根本原因。
相比之下，mBridge作为一个主要用于跨境支付的多边央行数字货币跨境网络，独特优势在于无须依赖第三方中介，提升了支付效率。然而，如何在传统的人民币清算行、CIPS、mBridge之间寻求协调发展，也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重要课题。
中国银行数字货币办公室管书旋此前受访时指出，CIPS和mBridge两个系统有不同的特点，可以从不同维度共同提升人民币跨境支付和清结算效率。从跨境人民币清算的角度来看，一方面mBridge在现阶段的运营中，央行参与度较高，由央行推荐当地银行参与；另一方面mBridge更多面向新兴市场，与CIPS当前覆盖的国家/地区有一定的差异，这可能为新兴市场的本地银行参与跨境人民币清算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与此同时，管书旋认为，SWIFT、CIPS与mBridge都是采用ISO标准，这为三个支付渠道的互联互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024年10月，央行副行长陆磊曾在SWIFT国际银行业运营大会2024年会期间表示，在mBridge项目执行过程中，各方一直恪守共同提倡的货币桥三原则，即无损、合规和互通。其中，互联互通不仅是央行数字货币系统间的互通，也包括央行数字货币系统和传统支付系统间的互联互通，货币桥既能支持央行数字货币系统互联，也支持与传统央行支付系统对接。
陆磊还在会上透露，央行将继续加强和境外货币当局的本币合作，减少汇兑成本，降低汇率风险，提高资金融通和使用的效率。央行也将进一步支持符合条件的各国银行机构加入CIPS，进一步发挥好人民币清算行的作用，畅通跨境人民币清算结算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