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妇」和历史

（作者：丹·史丹博（DanSteinbock），载于《商报》）
　
最近，马尼拉一座纪念菲律滨“慰安妇”的雕像被卷入争议之中。但菲律滨和日本的关系足够坚强，可以负得起历史的重担，特别是在国际上被推动为“妇女之年”的2018年。

去年12月初，罗哈斯大道面向马尼拉湾的一面竖起了一座雕像。它是为了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迫在日本军妓院内充当性奴的菲律滨“慰安妇”。

不久后，日本外务省的一名女发言人说，对竖立“慰安妇”雕像一事，包括菲律滨的这一尊，感到“非常遗憾”。

实际上，既要尊重历史事实，也应尊重良好外交。

上世纪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的日本性奴

直到最近，日本战时性奴的严重性已被淡化。据日本右派历史学家秦郁彦说，上世纪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有约两万名“慰安妇”，她们大多是自愿下海的妓女，日本军方甚少参与。

然而，对“慰安妇”是性奴隶的概念，是一种历史修正主义的委婉说法。事实上，秦郁彦的初步估计为九万人，但他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为了保持与日本右派的立场一致，便将人数修订并下调。

事实上，日本战时的女性奴人数估计有二十万人。据上海的中国学者说，在一九三二年底，日本租界设立了一个“慰安所”，因此“慰安妇”的实际人数可能高达三十六万至四十万人。

不同于秦郁彦或其他日本历史学家所相信的，这些女子并非妓女，而且涉及日本军方涉及其中。

大多数妇女来自被日本帝国占领的地区，特别是中国和韩国，也包括菲律滨。在缅甸、泰国、越南、马来西亚、台湾、印尼、新加坡、东帝汶和其他被占领的地区上也设有“慰安所”。此外，也包括了来自荷兰和澳洲的数百名妇女。

国际辩论

菲律滨的抗议是更广泛的地区性辩论的一部分。在二零一五年十二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和韩国总统朴槿惠就解决“慰安妇”争端达成协议。东京同意拨出八百三十万美元来资助幸存的受害者。韩国将避免就该事件批评日本，并尽力拆除为受害者建造的一座纪念碑。这个诡异的协议受到韩国现任总统的批评，它由时任右派总统朴槿惠签署，她后来因涉嫌腐败被弹劾。

最近，首尔要求承认更多受害者。就如联合国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委员会二零一六年所说的：“一个明确的官方道歉，承认当时日本政府和军队的全部责任，以及适当的赔偿，将保护和维护受害者争取真相、公道和赔偿权利。”

然而，去年秋天，在日本拒绝支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费后，该组织的一个委员会推迟将“慰安妇”档案列入世界记忆名录，该名录保存了文献遗产。

此后，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要求日本承认其侵犯“慰安妇”人权的行为，并承担法律责任和惩罚有责任者。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也对日本政府修改历史教科书表示关注。

随着这些辩论的继续，仅存的“慰安妇”正在痛苦争取承认中消失。

那么为什么日本和它的一些盟国希望将这个问题淡忘呢？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与东京和华盛顿是密切相关的。

历史的包袱

与他的前任首相和自民党党领不同，安倍对历史有极右的看法。他想恢复他敬爱的外祖父岸信介的“荣耀”，并美化经历战争的一代。

这就是为何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安倍领导改革日本历史教科书，这种改革淡化了日本的战争罪行。这也是为何他公开质疑“慰安妇”的历史，并指出，根据日本的国内法，甲级战犯不是罪犯。对他来说，这两个问题是交织在一起的。

安倍来自日本的政治王朝家族。他的祖父安倍宽和父亲安倍晋太郎都是著名政治家。他母亲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日本首相和美国主要盟友岸信介的女儿。

但自一九三三年开始，岸信介便攻击民主国家并称赞纳粹德国为日本的榜样。他在日本傀儡伪满洲国期间，与主张“全面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者、国家主义者“改革官僚”和商界领袖建立了关系，并涉及被利用来“管理”中国劳工的日本黑帮山口组的鸦片交易。

一九三七年，岸信介签署一张令状，呼吁在伪满和中国北方使用奴隶劳工。对男性的奴役铺平了中国和韩国妇女被剥削为性奴的道路，并将性奴役行为扩展到被日本占领的亚洲殖民地。作为大和民族理论的信徒，岸信介认为种族优越的日本注定要“永恒”地统治亚洲。

由于岸信介在伪满的残暴统治和他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条英机战争内阁，他作为甲级战犯被判处三年多的徒刑，直到华盛顿的冷战策划者干预后才获释。

在战后时期，一些著名的纳粹党员在四十年代中期的纽伦堡审判中被判刑。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处于冷战时期。美国利用了日本很多战时领袖来镇压日本共产党和社会主义者。这就是为何岸信介能从巢鸭监狱获释，并被称为“最受美国欢迎的战犯”。他在创立让自民党成为日本的主导政治力量和美国主要盟友的“一九五五年体系”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直到今天。

这就是安倍想要修改的历史。

有必要记住

战时性奴不只是“历史”。在日本，挥之不去的帝国主义幻想导致经济衰退。安倍的经济改革虽然有争议，却因其政治因素而受到破坏，这种政治推动了造成国家分裂的再军事化和很多日本人反对的美国式国家保密法。

在区域上，修正主义观点继续分化日本与周边地区。

在经济上，根据世界经济论坛的数据，日本是世界上十个最具竞争力的国家之一。然而，在世界经济论坛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上，它的排名是可悲的。在性别平等方面，日本不属于前十名，甚至不是前一百名，而是第一百一十四名(！)远远落后于缅甸、印度和尼泊尔，几乎领先于埃塞俄比亚和尼日利亚。

战时性奴事件的强迫性沉默，是更广泛的性别歧视遗产的一部分，这给日本妇女的地位、她们的人类发展和经济潜力，投下了深远的阴影。

因此，如果马尼拉一尊简单的雕像能提醒我们日本战时的性奴，那么“忘却过去的人是注定会重蹈覆辙的”，那将最终使我们团结起来反对任何地方的错误行为。

丹·史丹博博士是国际公认的多极世界战略家和DifferenceGroup的创始人。他曾在印度、中国和美国研究院(美国)，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中国)和欧盟中心(新加坡)工作。（蔡友铭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