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妈妈，终于不在妯娌戏死磕了

等了很久的《妈妈！》上映，不意外地成了中秋档讨论度最高的电影。85岁拿下影后的吴彦姝和奚美娟，两位老戏骨克制收敛却又火花四溅的对手戏，都很值得聊一聊。


《妈妈！》图
看到不少人说，更喜欢这部片原本的名字——《春歌》，但我觉得现在的片名《妈妈！》其实更好——不是因为这两个字自带感人buff，通俗易懂地与无私、奉献、付出捆绑在一起，好赚眼泪好卖票。
甚至可以说，恰恰是“妈妈”两个字有以上那些特质，它才显得更好。因为电影里讲的并不是这些特质，相反，它给“妈妈”这两个字填上了全新的内容。我想暂且放下阿尔茨海默病，甚至拿掉片名里代表着女儿呼喊的那个感叹号，只聊“妈妈”。








故事发生在一个高知家庭，母亲80多岁，女儿60多岁，都是退休教师。患病的是女儿，照顾她的是更年迈的妈妈。电影里有句台词，“妈妈是海，我是一滴水，爸爸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鲸鱼”，最值得留下前面四个字，“妈妈是海”。
海容纳水滴，也托起鲸鱼，但海不是为这两件事而生的。海没有那么强烈的使命感，潮水来去，海很松弛。


在电影里，得知女儿确诊阿尔茨海默病之前，妈妈的表现会让人联想到自己身边的“老小孩”。
但跟生活中那些缺乏沟通关爱，试图用“幼稚”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愿望和不满的老年人不同，吴彦姝演的妈妈曾是文科教授，对裴多菲的诗哪一年哪个出版社翻译得更好都了如指掌，她的精神世界难言匮乏。
她的“顽童”表现更近乎一种松弛的感觉。
女儿回家看见妈妈爬高去取书架上的书，用便利贴警告她“爬高会摔死”，她也用便利贴回“不爬高也会死”。


梦到老牌友叫自己一起打桥牌。深夜躺着“装死”，故意吓唬女儿。
死亡在这位85岁的妈妈面前，不过是一场必赴的约，是一个可以随口而出的玩笑。她并不是在用“老小孩”的身份博取女儿的关爱，而是坦然地接受了人生也有终点这个事实。




那些“耍无赖”的举动，更像是“既然你宠我，那就多宠一点吧”“我知道你爱我，我可以没有负担地享受你的爱”“反正你都会，我干吗要学”。
而且，她希望女儿也像自己一样，不要太有负担。女儿有洁癖，她说：“你这一辈子，虽然勤俭节约，到处做义工帮助别人，但你浪费了许多水。”
电影院里看到这句话，很难不让人会心一笑。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妈妈不会不知道女儿心里的隐痛，她一直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软化女儿的紧绷。


得知女儿患病后，妈妈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我要做个好榜样给你，要积极面对生活。”海的包容，就是尊重每一滴水的独立。所以当她试图对女儿施加影响的时候，她也只是展露自己的浪花：看，你也可以像我一样生活。
女儿在校园里迷路，她没有直接拉着女儿往外走，而是假装不知道，用大声向行人问路的方式来提醒女儿。


对女儿自尊心的维护并非来自妈妈天生的温柔，而是因为她本身就追求一种人格独立的生活方式，当女儿被疾病剥夺这一权利的时候，她由此生出将心比心的敏感。
是的，片中的妈妈一直都很独立。即便要“护崽”，也没有抛却狼的自由本性。她可以为了女儿再下厨房，但做的还是分餐，买冰激凌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给自己买一个。
当然，女儿可以喝她碗里的汤，也可以吃掉她的那份冰激凌。但这只是因为“我宠你，你需要，我就多宠一点，就像当初你爱我一样，你也不要有负担”。




在吴彦姝饰演的妈妈身上，爱自己与爱他人、体面与狼狈、享受与付出，都不是取一舍一的关系。它们共同存在，一起发生，无声地融合在生活的每个细节里。“妈妈是海”，是不管有没有船要走，浪花都会奔涌向远方的海；是不管有没有人来看，都会托起日升月落的海。


多亏了这个妈妈的角色设定，这部电影才没有陷入苦情的戏码。
赞颂母爱，似乎一定要借助牺牲，仿佛母亲和孩子之间一直有一根脐带相连，一方的获得总是伴随着另一方的失去。
像《小欢喜》里陶虹演的妈妈，身为单亲妈妈的她，为了女儿牺牲自己的工作，将女儿视为人生的全部，起早贪黑买菜做饭，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女儿。这样做的结果是不但自己变得竭斯底里，女儿也为了逃离她甚至以死相逼。




世界上的幸福是有限的吗？其实不必牺牲妈妈的幸福，才能让孩子得到幸福。在你来我往的牺牲中，幸福没有变多，反而生出了愧疚。
能在大银幕上看到一个妈妈懂得自我关怀，有自己独立的幸福，用自己内心溢出的快乐感染孩子，实在太难得了。
先让自己快乐了，才能让孩子学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快乐。当母女之间彼此独立的时候，她们的相互依靠才会更加动人。


可惜的是，电影毕竟是电影，回归生活，好多女性在成为母亲的那一刻，似乎就会陷入无底线奉献的怪圈。然而像吴彦姝饰演的妈妈，才更能让女儿看见一位母亲的真实的光圈。
妈妈的奉献，不应该是刻奇的、滥情的、被当作工具的、模糊了真相的。比起歌颂，我们似乎更应该回看妈妈的真实生活、体察她们的情绪。
《妈妈！》的故事里，主角一家是高级知识分子，若不是这样的背景设定，妈妈的豁达，必然会看上去有些悬浮。




毕竟连《小欢喜》里的中产家庭都还在为下一代的教育而焦虑，我们要是肯定地说世界上的幸福是无限的，不需要争、不需要抢，未免显得不切实际。
《寄生虫》里的妈妈觉得，如果她是有钱人，她会超级善良。生活如果像快要干涸的井水，我们好像也无法再去期待，妈妈们能做一片无垠的、松弛的、自由的海。
但仍然希望，每个妈妈，都能往大海的方向靠近。